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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 第一部完结+番外 (孔恰)


孙尚德长身站起,白眼上翻,冷笑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孙某自踏出国门,就没想过再回去!”
御剑淡淡道:“看来孙大人与黄元帅交情匪浅,这个枉死鬼是替他做定了。”
孙尚德不再理会,高声吟道:“忍耻包羞事北庭,奚奴得意管逢迎。但教勒石燕山北,何惧冰雪销姓名!”念到末两句,眼中泪光莹然。
御剑目光凌厉,右掌一抬,显然就要动手。
忽然骨碌碌、骨碌碌几声轻响,一枚淡红色的大圆珠从壁室尽头滚了出来。地下铺的本是一张波斯毡毯,致密厚实。只是那珠子太过圆润,一时收官不住,直滚落到他脚边才堪堪停下。
孙尚德慷慨悲昂,击节长吟,已存了必死之念。见那珠子来得蹊跷,眼角一抬,只听嗳哟一声,一名白裘乌发的少年从帐门一角扑了出来,探出半个身子,又忙忙地停下,向御剑吐了吐舌头。还没看清长相模样,只见御剑单手向这边一挥,胸口登时一阵窒闷,扑地不起。
御剑离座而起,责道:“你怎么出来了?”俯身替他拾起珠子,见红线断成两截,斥道:“就知道玩!”
屈方宁无辜地仰起脸:“……我一个人无聊得很。你又不陪我。”
御剑听他说得娇气,心中一荡,道:“我马上就来。”
屈方宁慢吞吞地退回壁室,拍拍地面:“现在就来。我有话跟你说。”
御剑哪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沉吟了一下,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嗯?”
屈方宁道:“过来一点。”趁他靠拢的工夫,摘下面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面具上亲了一下。
御剑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脸颊:“除了要钱,今年第一次主动。”
屈方宁立即把手伸过去,示意这也不是白亲的,也是要钱的了。
御剑将那枚珠子放入他掌心,推起面具,与他气息相闻:“来个直接的。”
屈方宁与他握着手,不情愿似的晃了几晃,这才飞快地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御剑没等他逃走,按住他后脑,抵着他柔软的嘴唇深吻。
屈方宁装模作样地嗯了几声,牙齿分开,让他完全探入自己口中。御剑逗他般勾着他舌尖玩儿,片刻吸吮声渐重,情欲之意转浓。屈方宁索性也解开白裘,让他的手隔着一层温热的布料抚摸自己。腰身有意随他手掌上下微微款摆,眼睛却睁开一线,瞥向昏厥在地、不知死活的孙尚德:“这人徒有一肚皮学问,脑子却是一团浆糊。老子天天跟蛮子将军亲嘴睡觉,这他妈才叫忍耻包羞事北庭呢!我都能忍,你有什么忍不得的?”
*本章节中七言绝句改自宋朝诗人郑汝谐《题盱眙第一山》。

第54章 绢杀

虽说下定了忍耻包羞的决心,到底没脸皮在族人眼前放浪。察觉御剑的手探入衣内,小小挣扎一下,推拒道:“我……眼睛好痛。”
御剑与他热吻正浓,犹自与他温软的舌尖辗转厮磨一刻,才笑骂道:“我看你是名堂多。”见壁角一盆炭火烧得烟气浮乱,帐中又是密不透风,遂一手抱了他起来,撩开了壁室暗门。
屈方宁心中焦灼,倚靠在他身上,刻意向孙尚德瞥了几眼:“那个人……不叫人来收拾一下吗?”
御剑道:“还没死,先不管他。”一弯腰,带他走了出去。
门外雪静月明,冷气砭人肌骨。屈方宁从闷气的大帐中一出来,深深呼吸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气,畅快得连打好几个喷嚏。御剑作势要扔,连忙攀紧落地。他双足只穿着一双短袜,此时便大逆不道地踩在御剑军靴上,歪歪扭扭想要站直。
御剑把他腰身扶正,无奈道:“老子就是给你玩儿的。”
屈方宁一下笑了出来,突发奇想:“大哥,来跳个舞?”
御剑也笑了出来,道:“行,站稳了。”果真带着他踏了几步古舞。只是他脚步雄浑,动作英武,说是舞,更像演练下盘功夫多些。
他的腿比屈方宁长得多,屈方宁跟不上他步伐,差点摔了下去。一边胡乱抓扭,一边抱怨:“你跳得不好,比伊克昭盟的女孩子差多了!”
御剑笑道:“十几年没跳过了,生疏得很。”踏步渐止,抖开黑氅覆住了他:“别人跳得好不好,你又知道了?”
屈方宁给他搂在胸口,全身都十分温暖。知道他又要取笑,索性自己说了:“思春呗……”
御剑一笑,环抱着他轻轻摇晃。察觉他的手也抱住了自己,低头亲了一下他冰冷的头发。
屈方宁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会儿,低声道:“小将军要成亲了。”
御剑在他发顶停留片刻,嗯了一声:“宁宁也十八岁了。”
屈方宁脸贴在他胸口,点了点头。许多诛心之语在嘴边徘徊,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雪地上靴印分明,冷风一吹,干雪的粉末就吹到了他小腿、袜口、足踝……融成薄薄的冰水。
只听御剑在他头顶低沉道:“宁宁,昨天入睡之前,我连你的脸都不想看见。现在却只想抱着你,逗你笑,哄你高兴。”说到这里,仿佛在笑,又似乎叹了口气:“小猴子,你真是拿住了我的心啊。”
屈方宁故作轻松道:“你早就说过了。”
御剑摇首道:“以前是很喜欢你。现在……”吻了吻他耳边,声音更低:“沦陷得更深了。”
屈方宁耳边迅速飞红,阖上了眼睛。
御剑温柔得几近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宁宁,再陪我一年罢。明年春天,我给你找一个全草原脾气最好、最听话的女孩子,让你娶妻生子,不必天天在我身边。嗯?”
屈方宁心想:“成不成亲,都在你眼皮底下、手掌心里,我跑不到别的地方去。”仰脸回了一句:“……还要会洗衣裳。”踮起脚来,把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在雪地上亲吻一番,回帐时情意旖旎。连孙尚德手足抽动,呻吟将醒,御剑也没正眼理会。屈方宁刚从他怀中离开,颈上的一小片红潮还未褪净,眼睛已经望了过去:“这个人杀不杀?”
御剑心情极佳,笑道:“他骂咱们是奚奴狼子,又窃走了我们的银两、白绢。你说该不该杀?”
屈方宁心头一紧,侧头道:“我说的算不算?”
御剑微笑道:“算。”
屈方宁排布了一下言辞,郑重道:“不该杀。”
他看着御剑含笑的双眼,抑住心中紧张,分析道:“他跟黄惟松一个鼻孔出气,联手演了这一出贼喊捉贼的把戏,摆明了就是耍无赖来了。他说什么奴、什么狼的,就是为了激怒你。要是你一怒之下砍了他,他这个无赖可就耍成啦!干什么非要如他的意呢?他一心求死,我们偏偏要他活着。”
御剑听他胡扯瞎谈,笑意更深:“反其道而行?好主意。”
屈方宁掌心汗出,抱住他脖颈,装作顽皮模样:“那你杀不杀?”
御剑道:“宁宁说不杀,那就不杀。”命人带田文亮入帐,自己却健步上前,亲手扶起孙尚德,口中道:“孙大人铮铮铁骨,令人肃然起敬。我生平所见英雄豪杰无数,视生死若等闲者,惟孙大人一人而已。左右,拿酒来!”守卫送上托盘美酒,盘中立着两个小小银杯。御剑叱道:“取金杯!”片刻金杯送到,琼浆满盏,御剑一口饮尽,双手倒转杯口,道:“先干为敬。”
孙尚德见他态度骤变,不明所以,却也不愿示弱,冷哼一声,端执金杯,仰头一倒。北草原的烈酒入口如刀,瞬间就呛得连连咳嗽,仍咬紧牙关吞入肚腹,也是双手倒转,杯口只余一滴金色残酒。
田文亮浑身恶臭,浑身筛糠般跪在一旁,见御剑金杯让酒,礼敬三分,孙尚德竟也大喇喇地与之共饮,实难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好几十下。
御剑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目光甚是嫌恶:“你也起来罢。看在孙大人份上,这件事暂且揭过。你们先往岁币库比对一下样品,其余杂事,等回京复命之后再谈。”一挥手,守卫恭恭敬敬地将二人请出帐门。御剑在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孙大人,后会有期。”孙尚德浑然不解,微一驻足,已被带了下去。
屈方宁见他神态有异,心中的大石又悬了起来。目送什察尔城守卫护送南朝车队远去,试探道:“将军,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御剑遥望车队,目光一寒:“自己铺下的黄泉路,不走又能如何?”进城宴饮一番,与他共骑驰回千叶。
屈方宁藏了这桩心事,几天都没安枕。直到七八日后一封密函送到,御剑草草浏览几行,随手扔在一旁。屈方宁偷眼一瞥,见封皮上烧的是一个蚕蛹状火漆,心中一跳,胡乱念了几页书,拱到御剑身边,偷偷摸他军服上的口袋。御剑任他摸索了几下,道:“找什么?”屈方宁含糊道:“珠子线断了。”口袋检索无果,又将黑手伸向一旁的褡裢、箭囊,果然找到几卷丝带。遂抽了一支淡紫色的,把那枚圆珠穿了起来。御剑看得好笑,逗他道:“赖上老子了是吧?”屈方宁毫不羞愧地接道:“是啊!我穷嘛!”把丝带往脖子上一套,飞快地打了个短尾巴结。御剑笑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穷!给你的钱呢?”屈方宁极富远见地比了一下:“虽然现在还有一点,但今年又要削减开支,又要常备战训,老狐狸把铁矿价钱涨了一倍多,南朝的银子又打了水漂……唉,总归是不够用!穷得很!”说着又坐不正了,摸了一块茶点放进嘴里,顺势躺到御剑大腿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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