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笙被捂得不知所措,愣了一瞬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父亲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对啊,她可以不管自己,可是不能不管时家。
一人死了便罢,不能连累时家。她冷冷地笑了,觉得讽刺。
时笙落寞地回到寝殿,心里郁闷不得解,她坐在窗下凝望天际。丹青担忧,让人做了果茶,“太后不高兴也要打起精神,您这般晏姑娘会担心的。”
时笙没有置喙,依旧吹着风,丹青无奈,提议道:“您可赏戏,听闻宫里多了些伶人,不如令他们前来?”
听到戏,时笙这才抬了眼眸,“是有生旦的那种?”
“对,您要不试试?”
“听听吧,再将皇后也找来一道听听。”时笙打起精神,日子总该过的,给自己找些事情去做,忙碌起来,或许就不会难过了。
太后有召,秦皇后来得颇快,她进殿后一眼就发现不对劲,左看右看都看不到晏如。
时笙先解释道:“晏相封王,晏如回府恭贺去了。皇后来得颇快,这是戏本子,你想看什么?”
秦皇后不疑有它,推辞几句后接过戏本子就点了一出二十四孝之一的卧冰求鲤。
时笙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也颇为好奇,令人传话下去演了。
长乐宫惯来寂静,今日响起丝竹声,让宫人们都好奇。
太后与皇后坐在一起看戏,皇后聚精会神,时笙打着哈欠,戏曲有些无趣,加上昨夜没有睡好,她倚着圈椅就睡着了。
一眼睁开,却又见到了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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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些。
第40章
依旧是在那间教室里,晏如身上的衣服换了,穿了一件红色长裙。
长裙普通,唯一的亮点就是长裙下修长的双腿,笔直、白皙。
许是因为当老师的缘故,她并没有穿高跟鞋,而是一双普通平底星钻的皮鞋。
晏如今日心情很好,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上去,满面春风,讲课的时候也是带着笑,与同学对答时更是可见几分温柔。
时笙看呆了,明明是那样欢喜可又觉得不真实,晏如美得不切实际。
临近下课的时候,晏如布置了一道任务: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了解孝谦帝,他有一百种追女孩子浪漫的办法。
下面的同学被逗笑了,“古人有多浪漫?”
晏如回答:“超乎你的想象,不怕不浪漫,而是怕没钱。他有钱又浪漫,是个不可多得的金主。”
一番现代的解释让教室内的气氛点燃了,在同学们的逼问下晏如说了一件趣事,“史记记载,在皇室寿诞这日,他令整个洛阳城的街道都点着灯笼,百家灯火,万点星辰,你做的到吗?”
“这有什么可浪漫的。”
“就是、就是,看灯而已。”
“古代车马慢,诸事不宜,一夜灯火与星辰争辉,你觉得不浪漫?”晏如笑了笑,没有再和学生争执的意思,刚好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响了,她抱着书本离开。
时笙的目光追随到走廊上,渐渐地,人影消失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秦皇后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时笙耳畔。
时笙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戏台和周遭陌生的心,心中钝痛,她为何又梦到了那个教室呢?
晏如是自己的老师,而自己是谁呢?时笙瞬息茫然,而此刻的戏台早已落寞,皇后轻声询问可要打赏,她停了瞬息,迷惑地看向皇后。
皇后低眉顺眼,目光不敢落在太后身上。
时笙徐徐回过神来,仓皇起身,“赏、自然是要赏的。”
太后匆匆离开,惊得众人都停住了呼吸,就连皇后都觉得有些莫名,打赏后,她跟上太后的车辇询问缘由。
时笙回到长乐殿就让人关上殿门,将自己关在密闭的空间里,眼睛聚焦在空中,她渴望前的殿门变成讲台。
这样,她就可以再见到晏如。
直到她盯得眼睛疼了,殿门依旧是沉重的殿门,毫无变化。
时笙的心一点殿沉了下去。
暮色四合的时候,赵郸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廊下点亮了灯火,昏暗的光投在了脚下的地面上,时笙被黑暗包裹了许久,猛地见到光的那刻捂住了眼睛。
赵郸走至她的面前,徐徐蹲下,怜爱般地凝着她:“太后身子不适吗?”
“哀家、哀家身子很好。”时笙捂住眼睛不愿见到面前的厌恶的皇帝。
难道真的逃脱不了宿命?
晏如身上没有寿命的痕迹,身子一直都是冷的,已死的人莫名活了下来,已然丧失了所有。
难道还要送她去和亲?
时笙浑身一颤,将双手放了下来,平视着面前的赵郸:“赵郸,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后世人说你爱妻,说你一生只有一位皇后,哪怕无子都不舍得怪罪她。你这么美好,好到有些虚无缥缈。”
赵郸面露喜色,“你也觉得你我二人才是最般配的?”
“不是,我与你不过是一段孽缘罢了。都说你爱妻,可是没有人说皇后是否爱你。赵郸,我在猜测是不是我死了,你娶了旁人为后,为她取名时笙。”时笙眼底无光,似乎走到了黑暗中,盲目走了许久,始终见不到光。
这番话激怒了赵郸,但她没有立即生气,反而平心静气地问时笙:“朕可以给你一切,晏如本就不该活在这里,你与她之间不会有结果的。就算我不让她去和亲,将来有一日,她也在家族的安排下去成亲生子。”
在这里,没有一对女子可以走到老。唯有她做了皇帝,有了权柄,让天下人沉服,如此,才会白头偕老。
“阿笙,你看看朕。你该喜欢的人是朕,晏如自身难保。”赵郸心口悸动,恨不得上前拥抱时笙。
手臂展开的时候,她又生生忍住了,不能吓到阿笙。
赵郸努力稳住自己,深吸一口气,“阿笙,朕可以为你做一切,哪怕背上千古骂名。”
时笙却笑了,“你背上骂名与我何干呢,倘若她和亲,我便自戕。”
不能相守,那便黄泉相会。
这样,也很自在。
骤然间,她平静下来,想着与梦里的晏如,无拘束又闲暇,那个世界真的很好。
时笙将赵郸赶了出去,一人平静地用了午膳,沐浴洗漱,躺在了自己的凤床上。
丹青瞧见了太后闷闷不乐,心中有些担忧,想哄太后高兴,却发现晏如姑娘不在,做什么都没有用的。
翌日清晨,时笙出宫去玩了,先去了时府见到了嫂嫂。
嫂嫂刚来时家,一切都很陌生,她体贴地说了些父母的喜好和行事习惯,叮嘱对方:“我娘处若说不通道理,你大可去找爹爹。爹爹歪理太多,几个娘加在一起都说不过他的。”
王芷蔓听得发怔,时徊趁机说道:“莫要被太后骗了,她小的时候犯错,母亲要罚,她就去找父亲。父亲为了她犯下的错,可不得多说些歪理。”
时笙笑得掩面,却忽略了时徊面上的忧愁。时笙出入宫廷惯会带着晏如,今日晏如却不在,联系外间的传言,他的心沉了下去。
而时笙丝毫不在意,拉着嫂嫂一道去厨下,两人在厨房里忙碌大半日,做出一桌还算像样的晚膳。
等了许久,时玮被皇帝留在宫里用晚膳,时笙只得吩咐人开膳。
时夫人性子好,也不计较丈夫不归,桌上气氛和乐融融,王芷蔓的唇角总是弯弯的,能够嫁进这个家里是她最大的幸福。
婆母是姑母,丈夫体贴,公公性子好,小姑子又是太后,一家和乐。
时笙饮了一杯酒,握着母亲的手趁机掀开她的袖口,她笑了笑,母亲还有十几年的岁月。
她站起身,端起酒杯给嫂嫂敬酒。王芷蔓惊讶,“太后,我不敢当。”
“怕甚,一杯酒罢了。愿你与时徊白头到老,子孙饶膝。”时笙笑着饮下,丝毫不见忧愁。
时徊看着她一饮而尽,手中的酒盏似有千斤重,他没有出声,而是选择沉默下来。
开席终有散席,时笙是太后,已是出嫁女,没有在娘家过夜的道理。时笙微醺,由宫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登上车辇。
时徊望着远去的马车,握紧了妻子的手,而妻子却高兴地说起太后。
“太后娘娘还是老样子,开朗、活泼,都说深宫让人压抑,可我觉得她乐在其中。”
时徊没有回答,天色已深,黑色似墨般化不开,他牵着妻子的手徐徐转回府里。
王芷蔓却可惜:“可惜了晏姑娘。”
“可惜的岂止晏姑娘呢。”时徊语气沧桑,分明是可惜了一对璧人。
在他心中,晏如与时笙就是一对璧人。
王芷蔓不懂丈夫的话,只觉得高兴,拉着他高高兴兴地回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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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人醒来后觉得头疼不已,在床上躺到午后才醒来。
一出殿就见到在廊下晒牡丹花的赵郸,她模模糊糊地走上前,“陛下在做什么?”
“太后醒了?”赵郸停了下来,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干手中的水分才开口:“朕做鲜花饼,太后要用些吗?”
时笙就像见鬼了一样,干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