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希清只能扭动手腕,动作稍大,便引得全身所有伤口一起疼。鹿归月却仍紧紧钳住不松手,希清疼得眼泪直流:“阿月,放手……疼……”
鹿归月看着希清痛苦的神色,心中突然冒出一丝烦闷,她狠狠放开手,当时在地牢中,一脚踢开她,回来的路上心里也是这种烦闷,闷得自己一夜未睡。
希清瘫坐在地上,揉着手腕,伸出脏脏的手背擦了擦眼泪:“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什么?”
“方才你就要被四师姐的结界掐死,是我放银针救了你。”
“所以你为何要这么做?你究竟有什么图谋!”鹿归月一把掐住希清的脖子,将她提至半空中,“我们明明仇深似海!”
希清垂死挣扎,不停用手拍打鹿归月:“咳咳……放手……放手……”
“说!”鹿归月一用力,希清觉得自己浑身麻木,连拍打的力气都没了。
见希清双眼上翻,鹿归月这才松了手,将希清掷在地上。
“咳……咳……咳……”希清倒在地上,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要没有了。血海深仇,是啊,自己与她有杀师之仇啊!师尊,你若在天上见我如此,是否也会痛心?
希清擦去眼角泪花,咬牙爬起,与鹿归月四目相对:“不管之前如何……咳咳……我救了你是事实……你就说你承不承认!”
鹿归月看着希清那双毫无惧色的眼,只觉得分外熟悉,像要望进自己心里。
我们曾是挚友,觉得熟悉也是应该。鹿归月转过身不看希清,在心中宽慰自己。
“我认。”
“既然是救命恩人,哪有把人拷着的,帮我解开。”希清指了指身前的铁链。
铁链足有三指粗,十来斤重,看着希清纤弱的身姿,鹿归月也不由得有些怜悯。
“铿”的一声,鹿归月将铁链扯断。
“啊!”希清惨叫一声。鹿归月下手没想着压一压铁链,扯断时牵扯到了希清的伤口,直接把她疼晕了过去。
希清倒向鹿归月,鹿归月条件反射将她抱在怀里,用手捏了捏她的胳膊,好细啊。轻轻晃了晃希清,她如一棵蒲草般没有份量,好瘦好轻,好像不该是这样的手感,好像心口有点难过……
鹿归月甩了甩头,心头又涌起一阵烦闷。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自己明明与她是死敌啊!可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阿清救我”,又是怎么回事?
鹿归月看着昏迷中的希清,不由得陷入沉思。
玄机带着人马赶回来时,正见到鹿归月一脸认真地看着怀中的希清。
他吓得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跟在他身后的钱君哲也吓得勒马不敢动。
“长……长老……这……这……”钱君哲哆哆嗦嗦叫着玄机,“难道她想起来了?”
玄机咽了咽嗓,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前滚落,他撞着胆子上前,怯懦地开口:“尊……尊主大人……您……您这是?”
鹿归月抬头看了看玄机,不冷不淡道:“父亲,方才你去哪儿了?”
玄机吓得几乎站不住,忙道:“方才,方才我去启动城中大阵了。你也知道,我没有修为,除了启动大阵,我根本帮不上忙。见你被那些毒妇所擒,为父都快担心死了!”玄机瞄了瞄鹿归月,见她面色稍缓,假惺惺道:“都怪为父无能,一点修为都没有,天下哪有我这么没用的父亲,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说着他作势要往马车上撞去。
鹿归月猛地站起,一把拽住玄机,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拎回来,道:“孩儿不过问一声,父亲何故要生要死?”
玄机看着鹿归月怀中依然抱着的希清,心头不安大盛,他挤出几滴眼泪道:“孩子一句都不信我的,我这个父亲当得也真没意思,我还是死了算了!”
“你又怎么了?我哪一句没信你?”鹿归月皱眉。
“你还记得我怎么告诉你的吗?”玄机朝希清看了看,“她是你的死敌,她这样卑劣的人,你怎么可以……”
鹿归月看了一眼昏迷的希清,道:“孩儿并非不听父亲的,只是每次见到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孩儿这几日经常做梦,梦里有个白衣姑娘叫我阿月,她也是这样叫我。方才我快死的时候,竟脱口而出唤她的名字。”
“什么?你叫她的名字?”玄机大惊失色。
鹿归月点点头:“是,我唤了一声阿清。”
玄机眼珠飞速一转:“哈哈哈!你这孩子,还有好些东西要记呢!”
“父亲?”
“唤你阿月的,何止她鹤希清一人。叫阿清的,又岂会只有鹤希清?”
“父亲的意思是,我叫的,另有其人?”
“正是!”玄机眯起眼道,“你年少时在江湖中做赏金猎人,遇见过一知己,名唤婉清,婉清常穿一身白衣,与你亲密无间,你是在唤婉清,哪里是什么鹤希清!”
“当真?”鹿归月看了看玄机,又看了看鹤希清,不由得犹疑起来。
“当然了,为父还能骗你?不信你去问其他人!”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
“婉清是玉华宫人,你想她了,为父等会就让人飞过去请。”说着,玄机向钱君哲打了个眼色,钱君哲忙上前从鹿归月手中接过希清。
鹿归月迟疑了片刻,还是松了手。
“哈哈哈,这才乖嘛!走吧,你今天也累着了,我让下人好好备一桌酒菜,给你补补。”
“好。”鹿归月扶着玄机上了华丽的马车,马车很快滚动起来,鹿归月掀开侧帘,希清被扔回囚车内,随着破败的囚车往地牢而去,她身上的血,沿着囚车一路滴着。
鹿归月皱了皱眉,心中再次升起浓浓的烦闷。鹿归月甩甩头,可希清那双坚定好看的眼睛在她眼前萦绕,怎么也甩不开。
夜间,地牢。
“人处理好了吗?”玄机压低了声音,。
“还……还没。”钱君哲低着头道,玄机瞪起眼睛:“她一刻不死,我一刻不得安宁!”
“她说一定要见您一面,不然您一定会后悔。”
“拖延之术。”玄机冷哼一声,“我倒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玄机缓步走到水牢上,希清浑身被铁链锁着没入水牢,直没到鼻子下。肮脏刺骨的水透过她的伤口,像有无数蛇虫鼠蚁啃噬一般。再硬的人,在水牢里也待不了十二个时辰。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话说?师侄要死了,做师伯的就大发慈悲,听一听。”
希清在水中哆哆嗦嗦,她一开口,水便涌进嘴里,她只好仰起脸,断断续续道:“我知道……你很想我死。但你……不能杀我。”
“哼,死到临头想讨饶是吗?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鹤真君多有骨气呢,原来也和我们差不多嘛!哈哈哈哈!”玄机得意大笑。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哟!这还咒上了?你没话说,就趁早上路吧,我没这闲工夫跟你废话!”
“我有五行雷……”
“这人人都知道,所以呢?”玄机不屑道。
“我是……天选之人……替天降雷劫……如果我死了……上天就会自降雷劫……”
“说下去。”
“只要我活着……雷劫就由我控制……我如今没有灵力……无力……操控五行雷……可如果我死了……愿魔立刻就会……收到天降雷劫的攻击……从古至今……除了那零星几个……成功飞升上仙的……还无一人抗下……你有把握愿魔能抗住吗?”
“这……”玄机转过身细细思量,希清所言极有道理,若是天降雷劫劈死了愿魔,自己后台一倒,不要说一统道门,那简直是死无葬身之地。
“咳咳!咳咳!”希清在水牢中剧烈咳嗽起来,她的身体被这般百般折磨,实在是撑不住了,她双腿发软渐渐没入水中。
“来人!快来人!快把人拉上来!”玄机大喊。
钱君哲带着几个手下忙赶过来,七手八脚将希清拽出水牢,钱君哲施一个去水咒,希清便吐水大咳起来,已是性命无忧。
“长老,为何突然要救她?”钱君哲躬着身小心翼翼问。
“别多问!立刻将她送去治伤,要是她死了,我要你陪葬!”
“是是是!”钱君哲一躬身,带着手下立刻将希清抬走。
“谁都不能阻止我的统一大业!我一定要做道门领袖!我一定要做道门领袖!”幽深的地牢内回荡着玄机疯魔般的喊声。
第77章 风筝
天光从黑到亮,愿魔城从寂静到热闹,鹿归月在寝殿中枯坐了一夜。
只要她一入梦,那个白衣女子就会出现在梦中,她在梦中竭力想看清那张脸,却次次不能如愿,惹得她心焦万分。
她现在已经知道,白衣女子便是“阿清”,玄机说派人去请“阿清”,昨日天色已晚,她怕唐突佳人,让玄机转告手下,今日再带“阿清”入城。为此,她期待得一夜不能合眼。
“尊主大人,玄机长老求见。”婢女在门外报告。
鹿归月腾地起身:“快请!”
“哈哈哈哈,月儿你看,阿清带到!”玄机红润的脸慈爱地笑着,一闪身,露出身后跟着的一个白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