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早,村里赵大婶给胡三针送了一只老母鸡,当时鹿归月正在厨房准备早饭,希清坐在院中正拿着医书准备翻看。赵大婶放下老母鸡就走了,鹿归月喊希清帮个手,希清依旧是缓缓放下书册,缓缓走到老母鸡跟前伸手去拎。谁知老母鸡的腿没绑好,一下子飞了起来,往希清身上扑去,将希清吓了一跳,竟就跌倒在地。
鹿归月在厨房忍不住笑着调侃她现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了,谁知希清竟没有反驳,仍旧是缓缓站起身来,扔下一句:“你去抓,我嫌脏。”便缓缓回药庐里去了。
鹿归月当即从细窗中跃出,一把将老母鸡抓到手里,看着手里这又老又瘦弱,连院子都飞不出去的老母鸡,疑惑道:“这老母鸡这么难避吗?”她双眼盯着希清缓步的背影,摇了摇头,将老母鸡无情地炖了汤。
鹿归月端着鸡汤进药庐的时候,希清正在床榻上闭目修养。和煦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侧影勾画得倩影绰约。
鹿归月将鸡汤放在桌案上,轻轻叫她:“刚起来又躺下了,起来喝点鸡汤吧。”
希清睁开眼睛,道了声多谢,接过鸡汤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鹿归月皱了皱眉,道:“我记得之前在捕蝇草洞中,我们一起掉下崖壁,当时我一跃便上去了,你却是慢慢爬上来的。你是不是……”
想不到这些小事鹿归月居然都记得,希清心中一阵欣喜,又想起她说不过是“毫无交情”,语气又生硬起来:“你想说什么?”
鹿归月柔声道:“我看你这几日脉象虽恢复正常,反应却十分缓慢。前几日我不敢猜,今日你连一只老母鸡都避不过,所以我才想问问,你是不是……”
希清从未见过鹿归月这般吞吐婆妈的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腿脚不好?”说完鹿归月偷偷瞄了一眼希清。
希清被她一口说中,心中一阵慌乱,却还是嘴硬道:“你才腿脚不好。我就是优雅,优雅懂吗?不能失了四象堂的风度。”说着还白了鹿归月一眼,补了一句,“不是萍水相逢、毫无交情吗,这么关注我做什么?”
鹿归月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几日希清对自己都如此冷淡,原来是听到了那日自己给胡三针说的话。这几日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呢,我就是说给老头子听听,老头子不喜欢我和道门来往。”
希清原本想问问为什么,想了想胡三针的冷脸,又想起那日二人在门外提到的娘亲、死的好惨之类的,隐隐觉得若是问了,可能会触及眼前人的伤心事,便改了口道:“原来只是说说的,谁知道你哪一句是说说哪一句是真的。”
鹿归月被噎了一口,心情却很好,正好外头阳光明媚,照得一屋暖洋洋的,心头一热道:“当然对你说的是真的。”说完竟觉得有些害羞,挠了挠头不敢再看希清的眼睛。
良久,鹿归月才敢抬头,却见希清正好整以暇地呷着鸡汤,葱白的玉指轻轻夹着洁白的汤勺,将淡黄色的鸡汤送入轻启的红唇中。一双明眸盯着自己笑意盈盈,更加灿若星辰。
鹿归月见此心中激荡,大声道:“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县城里赶集吧!可热闹了!”
说着一把抓起希清的手,要将她拖起来。
“我说跟你去了吗?”希清拦着她的手道。
“你看你,整天不是待在小院里,就是躺在床上,早该出去活动活动了!这几天刚好是一年一度的集市,去嘛去嘛。”鹿归月忍不住撒起娇来。
希清瞪大了眼睛,这样的鹿归月她可真没见过。一张白皙的肉嘟嘟的脸,娇俏可人。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睛,眨巴眨巴的,上下翻飞的细长睫毛像长了小爪子在她心上挠了挠痒。
拒绝的话再说不出口,就这样任手和手拖着,向着阳光和鲜花而去。
集市上人山人海,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却多的是希清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希清戴着鹿归月给她的斗笠,透过黑纱新奇地打量着一个个大店小摊。
“你看你看,那个台子边好多人,我们去看看。”鹿归月牵着希清的手,一个劲往人堆里扎。鹿归月三两下就挤到了前排,用力一拽,将希清一把拽到身侧。希清只觉得手上一阵大力传来,下一刻就像一块披荆斩浪的门板,将人潮狠狠挤开冲到了第一排。期间受了无数白眼,连斗笠都差点掉了。
希清看了一眼身侧的鹿归月,她倒是一脸无所谓,看来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希清和鹿归月抬头向台上看去,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喊道:“诸位父老乡亲,我家老夫人半年前因病离世,想必大家还有印象。我家小姐是个绝世的大孝孙,日思夜想,以致最近有些精神恍惚。”说着看了看身后坐在老爷夫人身边,脸色沉郁的小姐,继续道,“有高人说是被恶魇缠身,若有得道高人,能帮我家小姐解了,我家老爷重重有赏!”说完一抬手,两边小厮各捧出一盘银光闪闪的银子,看起来至少五百两。
台下一下子沸腾了,鹿归月眼睛瞬间亮了,兴奋道:“五百两啊!这活不接天理不容!”说完抬腿就想上台。
希清一把拉住她:“你会解恶魇?”
鹿归月挠了挠头:“不会。”
“不会你还一个劲往上冲?”希清无奈地白了鹿归月一眼。
“那可是五百两啊!”鹿归月眼睛盯着白花花的银子,恨不得直接上去抢。
正说着,有一个神婆先一步上了台。
“你看你,有人抢先了!”鹿归月气鼓鼓地叉起双手。
希清也不生气,气定神闲道:“你别急,先好好看着。”
这家小姐脸色发黑,可见被恶魇上身日子颇久了。小姐能在太阳底下好生坐这么久,这恶魇绝非泛泛。这只能唬人的神婆定讨不了好。
台上,神婆嘴里念念叨叨,绕着小姐已走了好几圈,所有人眼睛都瞬也不瞬地盯着神婆。突然神婆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糯米,往小姐身上一撒,撒得小姐上上下下满身都是,小姐突然像定住了一样。
围观的人一下子都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乍然间,小姐爆发出一阵尖利渗人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小道行也敢班门弄斧!”
说完小姐跳起来,一个窝心脚将神婆踢下台。众人眼见小姐原本沉郁的脸色更加发青发黑,一双眼睛变得血红,简直像魔鬼临世一般。
台下看客们一下子都逃散了。台上几个家丁用红绳子将发疯的小姐拉住,可谁知四个大汉也抵不住一个瘦弱女子的力道,僵持了一会,眼见绳子就要被扯断。这位小姐要是被放走,可就要全城大乱了。
鹿归月一个纵身跳上半空,一脚踢在小姐胸口,将她踢回了椅子上,几个家丁忙用绳子把自家小姐捆好。
“快!快把小姐带回去!”老爷忙下令,几个家丁立时抬着呲牙咧嘴满脸疯癫的小姐往宅子跑去。
“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助。”老爷上前向鹿归月作揖致谢。
鹿归月抬了抬手随意道:“不用客气。不过你家闺女这样子,也真够吓人的。”
“唉,说来也是家门不幸啊!”老爷满脸愁容,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身手不凡,不知可有方法能解小女的恶魇?”
鹿归月挠了挠头,道:“打架我可以,除妖魔我也可以,可这解恶魇,我……”
老爷一听鹿归月可以除妖魔,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鹿归月道:“姑娘会除妖?必然有些对付恶魇的方式。数月来我已请了不知多少江湖能人,谁知都是江湖骗子,看着小女受恶魇折磨,我是心如刀绞,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张榜求救。若是姑娘可以解救小女,老夫愿出一千两!”
“一千两!”鹿归月双眼发光,立刻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盯上了希清。希清虽然同情这家的小姐,但眼下确实有心无力,正欲摇头拒绝,鹿归月一个健步冲到她身边开口道:“一千两!你看你在药庐这些大大小小的开销也不少了是吧,是不是得补贴点回来呀?哎呀,求求你了嘛~”见希清全程冷淡,末了鹿归月居然撒起娇来,希清对鹿归月的撒娇毫无抵抗力,心里飞满了粉红泡泡,表面上却还是装着白了鹿归月一眼,道,“就当我还债吧!”
第25章 捉魇
鹿归月屁颠屁颠跟着到了老爷宅邸。虽然不如宁州城里那些名门大家那么气派,一看也是富贵人家。
鹿归月在门口打量了许久,希清才跟着老爷一家的马车到达。面对鹿归月为什么非要坐马车的疑问,希清美其名曰:“了解情况。”她才不会告诉鹿归月,是自己走不动路。不过,她确实在车上打听到了不少事。
这家人姓刘,刘老爷的老母亲半年前感染了风寒,年纪大了没挺过去,后半夜上去世了。自从刘老太太去世后,刘老爷的独生女就开始变得奇奇怪怪。刚开始谁也没有发现,后来有下人发现她时常躲在房间里,不爱见光,而且吃的饮食越来越咸。有道腌萝卜,以前一直是老太太最爱吃的,而小姐是从来不吃的,突然有一天,小姐说要吃腌萝卜,从那以后餐餐都要吃好几个腌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