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不能说,但他还是脱口而出:“你跟我在一起能开心吗?上个星期,你还因为失恋的痛苦出手打人,现在你想要我相信什么?”
欧阳的眼神里满是欲辩无词。郑源话已出口便无法收回,口干舌燥的看着欧阳,他注意到欧阳垂下眼帘思量片刻,喉结耸动一下,犹豫的说到:“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所以会动手,只是因为你的好心被误解,一时气愤而已。事后我很害怕。害怕你真的遇到合适的人,害怕你看到那样的我,会逃开。我……可能只是想逞强,怕你发现脆弱的我,抱歉。”
欧阳的话一声声叩击着郑源的心,让他心里那点儿自私的感情开始死灰复燃。伸出手去抚平欧阳眉目间的担忧,他意识到欧阳太残忍了。自己就像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物件。只因为五年前他欠了欧阳一个约定,便被吃得死死的了。
他的双手摸索着攀到欧阳的脖颈后,将他拉向自己,然后紧紧抱住。鼻尖在欧阳耳边的头发上扫过,欧阳身上熟悉的味道曾经让他安心,甚至心动不已,现在却让他进退两难。
舌尖滑过欧阳白皙纤薄的耳廓,他听到一声深沉的喘息。不顾欧阳紧箍着的双臂,他双手捧起欧阳的脸庞,自下而上的注视着欧阳,问道:“你说的在一起,是这种在一起?”
欧阳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既而想再次抱紧他。
郑源用力僵持着,依旧问欧阳:“这种事你做得来吗?不要失恋了就自暴自弃。”
这是最直接的拒绝,欧阳听得懂。他抱着郑源的手臂渐渐卸了力气,双手撑在沙发松软的边缘,一点点向着郑源陷下去。
“我并没有自暴自弃,只是你不信我。我和蒋小凡分手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和其他事情没有任何关系。”欧阳声音里满是执拗,眼眸深处的湖水一寸寸漫上来,顺着郑源的脚踝一路上涨,企图抓住他,让他无路可逃。这种与平时曲折迂回的方式大相径庭,让郑源感到陌生。
虽然欧阳如此坦白,郑源却无法说服自己。他摇摇头,推开欧阳坐起身来,小声说道:“给我些时间,可以吗?”
欧阳听到郑源的回答,没有回答。他低着头思量片刻,再次伸出手揽过郑源,想要将他抱在怀中。
郑源抓住他双手手腕,将他推远。他挣脱郑源的双手,执意要抱住郑源。
如此反复,郑源被欧阳的固执搞得烦躁和疲惫。任由欧阳抱住,他再说一遍“睡着了?”
欧阳只顾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似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说:“让我再抱一下。”
☆、三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因为有些事情更新晚了~
这章也蘑菇了很久,顶着锅盖还是写了,嗯……
退下啦~
郑源没再挣扎。他们两人就这么拥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郑源发觉跪坐着的右腿变得麻木没有知觉。
缓了缓神,郑源开口唤一声“欧阳”。很久没开口说话,嗓子都变哑了。他清了清嗓子,再唤一声。
欧阳一声不吭,睡着了一般。只是环抱住郑源的双臂紧了紧。
“好了,去睡觉!”郑源用力推开像胶布一样粘着他的欧阳,站起身,拎起欧阳的后领子,一瘸一拐地把他拽出房间。
欧阳挣扎着回过身想要再说些什么,郑源避开他的视线,飞快的关上房门。门关不紧,他用力推两下,再踹一脚,之后便倒回床上继续放空。
醒来时,晨光透过窗帘铺洒进房间,房间里的温度慢慢升上来。郑源从地板上摸过空调遥控器,调低温度之后,想要裹紧毛毯,使劲拽一拽身后的毛毯,却发现根本拽不动。
郑源撑开睡眼回头,发现罪魁祸首正躺在他身后,死死压住了毯子的一角,睡得正香。
不知道欧阳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他叹口气,再次从地板上摸过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重新躺会床上,却睡不着了。
得知欧阳和蒋小凡是和平分手后,他和欧阳的关系,突然失去了缓冲。欧阳像小孩子一样的表白,让他招架不住。
可是,就算接受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原本,他以为他会第一时间想起母上。但一个画面却突然浮上脑海。那是他刚开始做社会记者时的一件事。当时为什么没有打车而是坐地铁去跑现场,他已经不记得原因了。
拥挤的地铁里,发放楼盘小广告的人在人群中灵活的穿梭,将彩色广告纸塞进车厢手扶吊环上,以及无聊打发时间的乘客手里。
郑源面前的座位上,坐着两个年近中年的男人,都是那种普通到掉进人堆里辨别不出来的大叔。他们两个静静地坐着,其中一个人接过一张楼盘广告,两个人便合看起来。仔细地阅读了楼盘区位、配套和样板间的照片。当手握广告页的人将那张纸翻向背面去看时,另一个人却悄声碰碰他的手臂,示意他注意广告页右下角标注的楼盘价格。也许是两个人对于每平米一万元左右的价格感到意外和满意,在一瞬间相视而笑。
这个动作只是一瞬间,不知道身旁的人有没有看见,会用怎样的看光去看待,反正百无聊赖的郑源却意外地读懂了。
郑源小时候,因为父亲的管教,时时觉得自己的个人空间被挤压到令人窒息。以至于现在,他对于这种突入起来的亲密关系,总是叶公好龙,显得措手不及。
因此那种稳妥的气氛总会让他莫名的窝心和不安,如坐针毡。
如此想着,他回头去看欧阳的睡脸,如坐针毡的感觉消失了,但是不安依旧还在。这么想着他不由得苦笑出来,思前想后、顾虑太多,他果然是个劳碌命。
他这么一笑,欧阳终于醒了。他缓缓地睁开眼,再眯起来,然后蹭过身来拦腰抱住郑源,说声“早”,便要接着睡着。
“两个大男的黏在一起恶不恶心?”郑源扯起他手背上的皮肤不松手,问道。
思考一下,欧阳的声音里带着些睡意说道:“仔细想想……是有一点儿。不过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郑源不再说什么,爬起身来走到房间门口,问道:“我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欧阳脸埋在枕头里摇摇头,停了几秒钟,抬起头来说:“你买什么我吃什么。”
郑源似是而非地答应着,飞速洗漱、出门。
龙潭社区北面有条街上满是小吃铺,往这个方向走去时,郑源发现现在才早上六点多一点儿。星期天的小区里,除了少数在散步的大爷大妈外,显得格外冷清。
买了早餐回到家,一进门,他就听到洗衣机在卫生间嗡嗡地发出规律的声音。欧阳已经起了床,正在屋里屋外的打扫卫生。
郑源脱下脚上那双陈年旧月的夹脚拖鞋,小心地摆放在鞋架旁的墙角处,进了房间。
“今天不去跑步吗?”吃饭时,郑源不经意地问起来。可当欧阳直视他想要回答时,他却转开了目光。
欧阳似乎并不在意,解释说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说完这话,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回了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请放在餐桌上。
放在桌子上的是个木盒,看起来有10*10*10cm那么大小,红色的木质底色上,夹杂着或浅或淡、只有芝麻大小的黑色十字图案,让整个质朴的红色木盒看起来多了些意思。郑源记得欧阳说过,这种颜色叫“跟来色”,象征黎明。晨曦之际天空红色渐涌,而黑色却也为完全退去。
在欧阳的示意下,他小心翼翼拿起木盒,在耳边摇一摇,里边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打开看看。”欧阳的表情一如往常,带着点儿吊他胃口的意思勾起嘴角。郑源再摇摇盒子,不想看他的脸,自顾自打开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堆新旧不一、规格不同的钢镚儿。有一分、一角,还有一元的。郑源颠颠木盒,一堆钢镚儿蹦跳着叮当作响。
“存钱罐儿?”郑源挑出一个一分钱,正反两面仔细观察,“这个年份的可不好找。”
欧阳从他手里拿过木盒,将硬币全部倒在桌面上,按照某种顺序摆成一行行。
“再看看。”摆好后,他献宝似的提醒郑源。
郑源这才发现,这些硬币按照年份一字排开,从他出生那年直到今年,三种金额都有27枚。
他抬头看看欧阳,见他的眼神里带着认真的笑意,一慌神赶忙夺过欧阳手里的盒子,一把抹过桌面,将硬币收进木盒。
“收好了。”盖上盒盖,他再次掂量着盒子,听着清脆的金属声,将盒子塞给欧阳。
“本来打算你回来时送你的。”欧阳把盒子推回给郑源,轻描淡写地解释,“我一个同学找我帮忙设计一套版画笔记本,放在淘宝上卖。前两天我帮她去森林公园取景,这算是谢礼。”
欧阳的后脖颈晒得发红,说这话时不自觉的伸手轻揉依旧有些发烫的皮肤。郑源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手里不住的转动着盒身,抬头看见欧阳的举动,低头正想开口,便感觉到欧阳在桌子下伸出脚勾住他的脚踝,轻轻晃动两下。
郑源还没来得及缩回腿,欧阳继续说:“今天下午要去跑活动吗?刚才看见公关公司那边发来的提醒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