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等风刮起来,成了势,东方公子所求的,自然都会刮到你怀里。”
“风从哪来?”东方良似乎有些急迫。
宁王满意的眯起眼睛,笑道:“还得东方公子帮孤请来。”
第91章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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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东方云飞转了轮椅移至那蛇尸旁边,低头瞧了,她座下的轮椅是东方黎昨日才做好的,终究不是木匠,做起来难免粗糙些,好在雪千寻足给垫了四层垫子,也不那么难受。
“师父可是认得?”
“若是认得,还会说古怪吗?”东方云飞鄙夷的看了自己徒弟一眼,接了剑把那蛇翻了身,回想道:“不过似是古籍中有所提及,这小东西本该无毒,这毒素全在那条黑线之上,由毒腺溢肌理,看它这模样,就算你不杀它,过不了些年月也要被自己毒死了。”
“还有这种古怪的毒,竟会把它自己也杀死?”
东方云飞笑了笑,“它又不是这毒的本身,只是这毒的宿主,便是死了又何妨呢。”她说着用剑尖碰了碰那黑线,那东西竟似个活物,轻轻扭动起来,黑线微微抬起一角似欲穿出,好叫雪千寻看得心中发凉。
“这东西上了蛇身还是好的,毕竟蛇性凉,若是到了人身上,随血液相循,只怕二三日便要做个毒人,个把月便去和阎王做伴了。”东方云飞感慨一句,又道:“阿黎,找个物什收了它,远远埋着。”
雪千寻闻言下意识道:“我来。”
东方黎不由望她,东方云飞则已玩味的笑起来,“阿寻你对阿黎这般,师父可是要吃醋的。”她虽这样调侃,眼睛看着的却是东方黎,但见自己的乖徒儿眼中有什么闪了闪,微微低了头,沉声道:“无妨。”
“这东西毒性虽烈,但速度却迟缓,否则早就出来了,你们两个瞎担心些什么?我屋里有个玉葫芦,里面还有半葫芦酒,就拿那个装,也叫它醉上一醉。”
她前半句挑破两人心事,还叫东方黎有些尴尬,到了下半句却自觉又说漏了嘴,一抬头果然对上东方黎责怪的眼神。
“师父又偷喝酒了?”
“哈,怎地偷喝,是以前的。”
又一道危险的目光望过来,东方云飞缩了下脖子,就听雪千寻道:“那玉葫芦千寻昨日方洗过,怎不知便有酒了?”
“哈,这个问题如此深奥,待我们过几日再细细探讨。阿黎还不赶紧去拿?“她见东方黎还要说什么,又委委屈屈看了自家徒弟一眼,这一眼十分有效,东方黎张了张嘴又闭上,飞身去了。
那不知名的东西终究危险,东方黎不放心二人,来去极快,按师父的说法挑了那黑线出来,蛇躯刚破,就弥散出一股浓重的腥恶,那黑线一碰剑尖就缓慢的往回缩,似有灵性,但却架不住东方黎真气的吸力,只一挣扎就附在剑上缩作一团。它拧动了一下又换了方向想往上爬,东方黎飞快的去了葫芦盖,剑尖往口子一抵,真气吐出,便把这团黑不溜秋的东西挤进了那葫芦中。
这玉葫芦不是凡物,通透的很,里面倒真逛荡着半葫芦酒,那团黑色的东西进了葫芦里挣扎了两下,似喝的多了醉了,松展了身子飘在里面。东方黎盖上盖子,随手摇了摇,“我去谷外西山壁埋了。“那地方离水源最远,四周皆是乱石,最叫这东西难走脱。
东方云飞点头,又牵住雪千寻的手,“你去吧。这东西味道难闻,似乎也有些毒素,阿寻推我去瀑布那边清清眼鼻。“
雪千寻本打算与教主大人同去,但见师父这般说,也就应了,她望向东方黎,却好巧不巧的与教主大人对上视线,两人皆怔了一下,还没等雪千寻说话,东方黎便已转身离开。
“还瞧着不放?“东方云飞见雪千寻瞅着东方黎的背影久久不动,忍不住笑着调侃。只是她调侃自家徒弟是有余,想笑自家徒媳妇却笑不到。雪千寻早了解这位师父大人的性格,毫不掩饰,洒然道:”怎么瞧也瞧不够哩。“她推着东方云飞往瀑布那边走,手上细致的用了绵力,叫东方云飞舒服许多。
东方云飞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师父对你这般好,你也不多瞧瞧我,真叫为师伤心。“她口上说着伤心,一张脸却风轻云淡,哪里有伤心的味道?但雪千寻却听着这语气有些不正常,忍不住低头看她,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几分,沉吟道:”师父想法子让千寻留在这里,千寻岂不是可以天天瞧见教主和师父了?“
“你想瞧我也瞧不到几多了。”东方云飞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此处已近瀑布,轰隆的水声让她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但雪千寻还是听清了,心被微微揪上去,便再难放下来。雪千寻握紧了椅背,不知说些什么,就见东方云飞扭头指着一块石壁,笑道:“这整个山谷是一座大阵,这阵法最奇怪的便是,生门与死门重叠。”
这句话东方云飞与东方黎都对她说过,雪千寻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眯起了双眼,没有说话。
“这阵法是我师叔祖布置的,纵然是我也摸不清头脑,更破解不了。”
“阿寻,为师终究是活不了许久的。若是为师不在了,你是想和她一起留在这个地方,还是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雪千寻仰起头,这个山谷究竟有多深呢,那瀑布之高,万丈银河自山壁冲下,浩浩荡荡击起数丈之高的水花,轰隆隆作响。
“师父,千寻不明白。”
东方云飞笑笑,“为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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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是一个特殊的帝国,与以往的历朝历代不同,它的主人自草莽出身,从江湖中崛起。它的背后没有世家大族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血洒大地的江湖客的豪情。正因如此,这个时代的江湖也份外的受到重视,无论是在地位上,还是背后的监视控制上。
宁王要请的东风,便源自这江湖。而这风虽称了是东风,却不止东边刮来的这轻轻一股,每颗棋子落下的那一瞬,早有更多的棋子被指挥着动起来,悄悄布置到它所需要站到的地方去,譬如嵩山观胜峰上等了十年的左冷禅,也譬如黑木崖上精神百倍的向问天,他们都是风,来自四方,却俱准备着往那北边的京都去吹,想吹得它墙蹦壁裂,吹翻这座城,吹翻这片天。
东方良要去请的也是这样一股风,这不过这股风更大些,大到需要他这位宁王身边的第一高手亲自去压阵,方能不被刮走。他拉下头顶上的毡子,轻轻眯了眼睛低了头,迎着太阳,也迎着风沙,骑着骆驼不远不近的跟着前头的向导。
那向导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照理说一般人是不会请这样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做向导的,只是他要去的地方太远,太深,也太险,旁的人不愿意去,也只有这位叫阿木古郎的年轻人被那金灿灿的玩意迷了双眼,自告奋勇走上一遭。
“风太大了,我们得找地方避避。”阿木古郎在骆驼上用宽袖子挡了风沙大喊,东风良眯眼看了看,又回头往往身后被风吹的紧紧俯在骆驼背上的郑先生,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清晰的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郑先生闻声松了口气,却不敢大意,犹自小心趴着。他本是宁王的首席谋士,这次跟了东方良来寻这狂云帮,二人一文一武,说什么也要请动魏帮主和蒙古这股大风。只是他却没想到沙漠竟如此难熬,只不过行了四五日,原本的斯文大儒就天天咽尘吃沙,胡子都黏到了一起,睁不开眼,吃不下饭,整个人精神气去了九分。
阿木古郎对这一片还算熟悉,很快找到个躲避风沙的小丘,三人缩到一处坐着,不多时风呼啦啦更大起来,沙土漫天掩了日光,整片天空都瞬间灰暗,郑先生苦笑道:“只听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何等壮阔,却不晓得真到了此处如此难熬。”
阿木古郎汉话说的不错,但对诗词毕竟是不懂的,他听着郑先生这话,瞧瞧东方良,却只见这位公子背靠着沙丘,怀抱着长刀,双眼微闭,理也不理,只好出来热场道:“巴丹这里还好着哩,只走出这几日便碰了两次水源,若是在别的沙漠,只怕一处都碰不到。”
郑先生一听也来了兴趣,问道:“莫非小兄弟还去过别的沙漠?”
阿木古郎闻言挠挠头,“那倒是没去过,只不过听村子里人讲的罢了。”
他这般说,郑先生也不失望,仍是健谈的问了些关于沙漠的问题,也就是他们处在水源莫名的多的巴丹吉林,这一路来已灌了两次水,否则就这说话的频率和数量,也早叫二人干渴不已。东方良在一旁坐着闭目养神,也不阻止也不搭话,倒像是没他这个人一般,直过了半晌风小了他才睁开眼睛,开口道:“可以走了。”
不是疑问,而是命令。阿木古郎一个向导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站起来,而郑先生作为谋士更是个识时务的,知晓在这地总要仰仗着这位武林高手,友善的笑了笑,撑着疲惫的身体上了骆驼。只是接下来的路上三人却没有来时那般幸运,直过了三日都没再碰到一处湖水,那十多个水囊早被聒噪的向导与旅客饮了九成,此时方晓得珍惜,各自收了言语,默默顶着烈日前行。东方良不知什么时候放慢了速度,几与郑先生并肩,眼见那书生摇摇晃晃,从怀中拿出水袋,远远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