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醒了就变成妖精!东方黎心中无奈,脸上却面无表情,以示自己毫无兴趣。早断早了,少缠少伤。不过雪千寻却似乎从来不会为她这样子伤心生气,反而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她了解东方黎,若是她真的毫无感觉,反而该自然的去做她的事甚至出言调笑几句,而不是这样故作冷淡的表情。“左使要去练武吗?千寻与你同去。”她大大方方的站起来,毫不遮掩;妖娆的下床走到柜子边,“左使喜欢千寻穿哪件?”
东方黎皱眉,似乎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打击到这个女子,而她也并不忍心真的去伤害一个爱自己的人,尤其是这样一个女人。“左三。”她说完到桌子旁坐下,看着雪千寻一件件把衣物穿在身上,又用一个发旧的发带绑起头发,回过头来笑着看她,那个笑容干净纯粹,毫无伪装,好像真的很满足现在的一切。
东方黎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懂这个女人,她是那般与众不同,好像前世今生都只有这么一个,她的性格如此矛盾,明明执着的要命,又容易满足。喜欢一个人却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觉她整整体味了将近两个二十年,那是无尽的深渊,搅动筋肉的痛苦,只是她向来自制,才能暗自压抑,默默去为她付出一切。
然而雪千寻却不是这样的,明知她心中有人,明知她不喜欢,明知倾毕生而难求,却可以只为陪伴就暗自欣喜,只为一丝在乎就掩不住满足与笑意。
东方黎想起她抓住那柄剑时的雪千寻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她想她真的是疯子。
然而,不疯魔,不成活。
“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突兀,雪千寻却眉眼柔和的走上前来,她不习惯俯视身前的这个人,所以半蹲下身子微微抬头去看椅子上的东方黎。
为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一个你爱的人,然后问自己为什么,你会发现这个理由有千个万个,到了嘴边却一个都说不出,只想轻轻亲吻她的脸。雪千寻很想执行这个想法,却被一根手指堵住了嘴,东方黎神色认真的看着她,一定要寻个答案。
“那左使为什么?”
东方黎愣了愣,是问为什么她不爱她还是为什么她爱那个人?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冷冷的道:“你先回答我的。”
雪千寻眼睛弯起来,左使这是在耍孩子脾气了,这样百年难见的模样让她恨不能深深刻入到自己脑中,她想到苏音也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那时候东方黎还在睡着,她回答说:“我曾经憎恶自己,为什么一直那样的活着却不想死,总是挣扎着哪怕恶心的生存。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为了遇到这个人。”
“她让你知道自己是作为一个人而活着,有价值,有希望,有力量。或许这世上有很多人比她要好,将来有很多人会对我比她对我好,但那都已不再是那时的我。人的一生中只有一个太阳,而我确定她就是我的那个。”
“我知道她喜欢别人,可是那又如何?人的一生中只有一个太阳,太阳却不会只照亮一个人。”
然而这样的理由和情话她却难以对着东方黎说出,心里明明是满满的好像要炸出来,喉咙却吐不出声音,她知道这是久违的羞赧,也顺应心意的把这样的话埋在心底。
雪千寻抬头看着那个抿着嘴认真的人,有一天她会只照亮自己一个人吗?
不,不要奢求。想得到的太多,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她把头搭在东方黎的膝上,“你不必问为什么,我也永远不会逼你。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第37章 .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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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是否真的会有一个人愿意永远默默爱着一个人,对她好,为她付出,不求回应?单纯的为爱一个人而感到满足和快乐?
或许是有的,东方黎相信,然而这个人万万不应该是雪千寻,她本该是这世上最聪明也最独特的女子,不应该只盛开给一个不爱她的人。东方黎负手立在堂前,挺拔的身姿隐约露出些疲态来,她看着红了眼圈,抿嘴咬牙出去的女子,怔怔的想到。
“右,啊不,”熊巨给自己了一巴掌,小心翼翼的问:“左使,总管她?”
东方黎不耐烦的摆摆手,“无妨。”可只过了片刻又紧跟上一句:“你去跟着她吧。”
熊巨得了令,连忙大步追了出去,这左使和雪总管也不知是怎么了,昨日还见俩人亲亲密密,今天怎么就不合起来?
东方黎见他出了门才收回视线,雪千寻太聪明,她只是略一提点,这女子就配合的做起戏来,那泛红的眼眶,绝望的神情,毫无破绽,甚至让她怀疑是不是这才是雪千寻心中的真实情感。她胸中觉得有些气闷,忍不住低咳了一声,一旁的童百熊关切的望过来,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今天天气不大好。”
“正是,昏沉沉的,怕是要有大雨。”
东方黎点点头,挥袖以气劲将门关上,向童百熊做了个请的手势。“童大哥请坐。”
童百熊犹疑的向上望了一眼,东方黎摆摆手,“无妨,钉子已经缀着雪总管去了。”
童百熊敏感的察觉出这称呼里的生疏,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劝道:“老弟,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雪姑娘对你的感情我是看在眼里的。纵然她有什么不是,你一个男子汉,也不妨宽容一些。”
东方黎苦笑一下,“童大哥放心,她的好我是知道的,是我的不是。”
童百熊闻言松了口气,又露出笑容,调侃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惹了她?莫不是有了别人?女人嘛,还是要哄的,看她出去的模样可是伤的深了。”他话音未落,就见东方黎脸色苍白上三分,手中蓦然一劲,直将椅子扶手捏出了一排指印。东方黎这般无法克制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惊了惊,连忙叫道:“老弟!”
东方黎惨然一笑,又松了手,垮垮的搭在两侧,那一寸深的指印份外明显,她低了头默默不说话,一股颓唐的气息却从周身散发出来。
童百熊愣了愣,低声问道:“老弟...究竟怎么了?”
“童大哥可知我一年前为何失踪?”
“教主和雪总管说你是闭关,莫非,莫非是他二人...”
“不,不关千寻的事,也不关教主的事。是我自讨苦吃。”东方黎微哑着嗓子,“在我的新婚之夜,教主拿了一本书去找我,正是武林绝学葵花宝典。我一时欣喜,立誓效忠,急忙习之,未料得...”
童百熊听她声音微带了颤抖,全然没了平日里那份淡然,一颗心也跟着揪起来。东方黎是他一手提拔又竭力举荐的,年纪又轻,对旁人淡淡对他却信任亲近,在他心中早已是半个子侄似的人。只是这人物太过出类拔萃,风华绝代,让他时时不敢僭越。可今天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他面前露出了如此软弱痛苦的神态,他不由急问:“未料得什么?”
“未料得那书上第一页便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砰!童百熊猛然站起,带的椅子向旁一歪砸在几上,他不敢置信的望向东方黎,“你...那你...”
“我自宫了。”
所以新婚之夜失踪,所以避世一年,所以连雪千寻都不知道她在哪,所以教主才会不慌不忙...童百熊一瞬间感觉自己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手掌重重的砸在几上,“任...教主欺人太甚!”那任老儿三个字到了嘴边还是换作尊称。东方黎轻轻低头掩去眼底滑过的失落,再抬头已是颓然,“童大哥不必如此。教主也不过是把书给了我,学不学是我自己的选择。”这话是必须要说的,否则事后童百熊自己想到这点,反而会在心中替自己跟从多年的教主辩解,现在由她来提出,反而能引导他想的更深。
童百熊果然咬了牙道:“他是断定你嗜武成痴,一定会练。你也是太傻,纵然要练,就不能有个一子半女再练?”
东方黎摇摇头,涩然道:“童大哥以为,我若是不练,我还能活吗?纵使我活的了,千寻还能活吗?”
童百熊闻言哑然,任我行的疑心病他是晓得的,对东方黎的不信任他也知道几分,今年初更是把向左使也驱逐了,要不是几个老兄弟求情,只怕老命都留不下一条。东方黎如今正是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再有个子嗣,便更要为后代打算...他明白东方黎的意思,任我行是疑他,可这断子绝孙的手段,未免太过狠辣了!
东方黎无力的歪在椅子上,语气又渐渐恢复平静,只是那声音里空洞,怎么听怎么觉得难受。“此言出得我口,入得童大哥你的耳朵,万万不可再传与第三人知道。”
“我晓得的。”童百熊点头,停顿了一下才道:“那你...”他的问题终究没有问出口,东方黎也没有回答,他在那坐了一会儿,默默起身打开了房门,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没有雷声,却令他一个武功高手觉得冰冷刺骨。他长叹一口气,大步踏入雨中。
房门又在他身后轻轻关上,椅子上坐的人又挺身坐直,除了微微皱着的眉头,再找不出半分颓唐或不悦的影子。约莫着时间,雪千寻那边应该带着那人绕了一圈已经去找任盈盈了,过一会儿那人回来看到童百熊不再,依着任我行的多疑性格必然会派人监视。她默默估算着自己手中的实力,如今一堂一旗是锦衣卫暗线实际掌握,童百熊的风雷堂估计也要差不多了,只差自己真正掌握左使麾下直属的烈火旗了,到时候便真的达到了李铎所说的两堂两旗在手,于黑木崖谋事,胜算颇高。至于各地分舵,以她东方黎的威望,被造出的东方不败的声势,只要有个像模像样的理由,大抵都会接受。也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