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寻闻言知道这个就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了,她素来懂人性情,不去抬头看他,而是站在一旁低头颔首,并不作声,一副恭顺的样子。任我行对她这样子甚是满意,任盈盈却打量起这个姐姐来,日月神教女教众并不多,多数年纪也大了,在黑木崖的更少,除了何家母女偶尔上来,再少有与她亲近的女孩,她看这女子年纪也不大,又站在东方叔叔身边,想来多数要留在黑木崖了,一颗心立马雀跃起来,拉着任我行的手轻轻摆动。
东方黎没注意到这小女孩的心事,对着任我行朗声道:“举贤不避亲,阿寻虽然是我的心上人,但其智慧才能皆不可小觑,就算我今天不推荐她,将来她的锋芒也是掩盖不住的。”她直视任我行的眼睛,眼底毫无隐藏,慨然的很。任我行笑道:“好一个举贤不避亲,本座自然也信你。只是她毕竟刚刚入教,直接做副掌旗未免有人不服,就算是在你的神木旗也一样,而且我看她武功底子一般,也不适合在神木旗那种常须大动干戈的地方。”
他这话一出相当于已经笃定了同意雪千寻入教并委以重任,东方黎见以达到目的便不在为个职务而争执些什么。任我行若将来要传位给任盈盈,那自然就会用起雪千寻,甚至还包括五毒何家等都会被重用。毕竟前头有了先例,又为任盈盈凝结一股势力,她以后的路才会好走许多。
一旁的任盈盈听了这话好生欢喜,摇着任我行的手道:“爹,可否让这位姐姐多陪陪盈盈?”
任我行哑然失笑,“这个可不能问我,你也叫不得姐姐,这是你东方叔叔的女人,少不得也要叫一声婶婶。”
东方黎倒是蛮喜欢这个小女孩的,只是她性子淡,喜怒很少形于颜色,但声音却柔和了不少,“叫姐姐也无妨。至于安排,自然听凭教主做主。”
任盈盈吐了吐舌,满脸期盼的看着任我行,任我行大笑道:“既然右使都这样说了,阿爹便依了你,让你这位雪姐姐做内事副总管,管着你那些大大小小的琐乱事情。”他把这职务说的简单,实则却不凡,黑木崖内事外务两总管负责了许许多多琐碎的事情,实权不小,副总管自然也不是个寻常的位置,然而他却偏偏明指了要管任盈盈的琐事,想要把两个人拉到一条绳上。
东方黎眼神微微闪烁,还没等提点雪千寻,就见她下拜道:“属下多谢教主提拔!”她轻轻颔首表示认同。任我行又与雪千寻温和的交代了几句,方坐到主位上宣布开宴。
这一宴喝到半夜,刚刚入教就被提拔的雪千寻自然成了众矢之的,东方黎神色淡然的替她挡酒,抬手皆干,冷清的眸子倒让不少胆小的止了步。但这酒也不是个个都能挡得,雪千寻自己也喝了不少,她虽然久处风月场,但江湖上那种烈酒喝的并不多,数杯下肚已然微醺,风情万种的茫茫然望去,也不知道勾起多少火来。然而这眸子东顾西盼终究还是定在了身边那清冷的人身上,看她颔首,看她举杯,看她仰头一饮而尽,看她替自己应付过众多寒暄。那张脸清淡白晰的不似正常人,平静的神色似乎永远不会酒醉失态,她就坐在这闹哄哄熙熙攘攘的席中,却好像到哪个雅致的竹居品茶去了。
雪千寻为自己这想法笑起来,歪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谊,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东方黎也侧过头来温柔的一笑,“可是醉了?”
雪千寻摇头,“不是醉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是正好,喝的正好。”那脸颊泛起一丝娇憨的红润,东方黎忍俊不禁,伸手把她的手指抓下来。“既然正好,就不要多喝。”
任我行适才已经带了任盈盈回去,他现在要带雪千寻回去也没人能说什么,何况“小别胜新婚”,正应该早早回去一度春宵才是。她想了想就站起来,身体却打晃了一下,眼前也有些晕晕的,原来自己也有些醉了。一旁的雪千寻恍然不觉,还盯着她吃吃的笑,她伸出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身,运功逼出几分酒气,微微用力就把她横抱起来。
正坐在她下首的李铎怪笑一声,“右使还没尽兴就要回去爱抚佳人了吗?”有道是酒壮人胆,旁边人听他阴阳怪气的话也哈哈大笑起来,忘记了自己笑的是冰块似的右使。东方黎冷冷朝那边一瞥,杀意自周身迸射开来,竟的几人立马醒了酒,一个个寒颤若噤,就连李铎也尴尬的作揖赔礼,偏偏她怀里的雪千寻却无知无觉,一张脸卸尽了或妖或纯的伪装,露出难得的轻松来,一只手勾了她的脖颈。
东方黎低头看了看睡熟的她,心道又是一天过去了,只是这般躲避遮掩总不是长久之计,她要的东西也不知何时能到。
第15章 .少夫子的快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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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寻,阿爹给你买了桂花糕。”
“阿寻,到爹爹这里来。”
“阿寻...”
雪千寻忽地从梦中醒来,耳畔犹是“阿寻”的唤声,她猛的睁开双眼,入目的却不是记忆中那张模模糊糊的脸,而是清晰的眉眼。
这倒是第一次在醒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东方黎。
东方黎把手中的湿帕放到她手中,严肃地道:“习武之人,不能贪睡,如无要事,晨昏之练,不得荒废。”她说的认真,雪千寻却眉眼弯弯,看着想笑,那严肃的模样活像当初教自己琴棋的老夫子似的,只不过那老夫子色心不老,传授的时候宛如圣贤,一停下来就动手动脚,不似这位少夫子,明明看得美人卧床还一副木头模样。她握了手中温温的湿帕,看了看床头的铜盆,此时窗外不过刚刚透出了光亮,同样宿醉的东方黎却已经衣冠整齐精神百倍的站在这里了。雪千寻见惯了那腌臜懒散之人,便更能觉出这样克己自律之人的不凡来,笑道:“师傅莫恼,徒儿这就起来。”说着掀开被子洗了脸,低头看自己一身中衣只是除了外袍又低低笑了一声。
东方黎取了两件贴身短打丢给她,“以后练功换上这个。”初习武的人难免姿势不正,穿着宽大的袍子都嫌碍手碍脚,更何况女装那么零零碎碎。雪千寻应了换上,她大大方方,东方黎也不避嫌,坐在那里似乎想着什么,见她穿好才站起身来。“走吧。”
院子里是有一处演武场的,不过不似很多演武场里那般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这里只有刀剑两种兵器,外加些零零碎碎的暗器,一些木桩木人,和一大片空着的场地。雪千寻跟在东方黎的身后,打量着这处虽然没有落锁却谁也进不得的地方。按说旁人进不得这里该有些脏乱,但却不然,这不大的演武场简洁空旷却干净的很,两边兵器架上一排刀,一排剑,虽然都是寻常兵器,但皆一尘不染,光亮照人。
东方黎走上前去,回头见她打量那些兵器,淡淡道:“家师曾言,精一胜于知百,她虽精于三种兵器,却只教了我一种兵器三套功法。”雪千寻晓得那兵器是剑,倒是好奇什么人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来,她注意着东方黎的深情,却没发现什么追思怀念来,仍旧是那幅清清冷冷的样子,继续道:“你年纪已大,更须知专心之重。你已学内功,我便不再教你,只教你兵器和轻身功法。”
雪千寻闻言一惊,也是,东方黎何等人,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已学了内功,早知如此就不该隐瞒。她当初是打算瞒过几日,待东方黎教自己时,再利用那功法模拟别人内力的特性去假作修习,不料这才短短一日便被戳破,她不知道东方黎会不会因此怀疑自己,一张脸苍白起来。
事实上这也是巧合,小无相功是道家极品功法,她修习之日尚短更是不易发觉,然而她昨夜喝醉,功力便自动运行起来,又适逢东方黎抱着她,就有了轻微的感应。东方黎略经思索就大致摸出了来源,雪千寻之前的经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十几日之别便有了不错的功法,那便只能是东方希了。只是她却不知道这功法是小无相功,否则定然会想起许多故事,想通许多事情。
东方黎见雪千寻少有的露出几丝慌乱来,知道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也无意为难,柔声给她台阶下:“你这功法气息绵长,运转通顺,不比我的功法差,你便安心修炼下去不必担心。”她轻声好语,不问不责,倒是让雪千寻心里生出些古怪的感觉来,闷闷的点了点头。东方黎让她扎了马步,又说了些理论,方自己走到一旁练起剑来。雪千寻也接过江湖中人,剑客更是不少,有些也会早晨到院子里舞上一通,更有身材挺拔眉目俊俏者,一柄长剑舞起来宛若游龙,漂亮的很。照说东方黎这个妙人练起剑更当如是,但事实与想象往往会相差甚远。东方黎练剑不似游龙,倒似个机器,一招一式,往往复复,她明明以快剑著称,练剑的速度却奇慢无比,那眼神似是盯着虚空,刺、挑、抹、招招迟缓,轻轻擦过周边的木人。雪千寻看着吃惊,脚下不由轻轻一晃,那边茫然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嗖的一声,长剑直指,一股剑气窜出,在雪千寻脚边炸裂开,撕裂出长长的一道痕。雪千寻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低头后怕的看了眼脚下,又觉得头皮发麻,一抬头,果然东方黎正冷冷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