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倒被一个闯进来的愣头青打断,“左使,右使...”他见到李铎坐在那里也是一愣,赶忙不再说。
向问天脸上一寒,喝道:“有什么便说什么,在李堂主面前遮掩什么?”
“是,近日您让我监视着右使的院子,前几日一直运些乱七八糟的药材进去,您说无妨,但今日却有些异常。”
向问天听到他这话心中一苦,本念他忠诚才放他去那边监视着,谁想到今天竟会碰上李铎在这里,这傻小子看不懂自己的眼色倒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任我行疑心最重,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身为左使监视右使,指不定也要疑心自己。眼下他只盼真的有什么异动,也就摆脱了自己的干系。
“什么异常?”
“今日不再运药材了。”
向问天听得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却没见那跪在地上的教众与低头喝茶的李铎曾有片刻的眼神交流。向问天在日月神教颇有地位,如今又针对上了东方黎,不逼走他很难有所动作。
“李堂主...”向问天尴尬的笑笑。
李铎却爽朗的道:“左使也是有心,怕右使不在,雪姑娘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受了惊吓,倒想得派人去保护她,属下当真不及左使之谨慎细心。”
向问天见他给了台阶下,也连忙借坡下驴,呵斥那人道:“还不下去。”又以茶代酒与李铎同饮。
李铎恭敬饮下,才道:“教主适才召见属下,说了些琐事,倒是让属下来请左使一叙。
向问天闻言心中明白三分,若是别的事情随便遣人找他便是,派李铎来的话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此事事关东方黎。他心中微微一喜,莫非是教主要向东方黎动手了?连忙道:“既然教主传唤,咱们速速去吧。”
两人一起快步到了万松楼,任我行正负手立在那里,这万松楼是黑木崖最高的一点,下望去一片片山川河流人家,正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楼上的教众都已退下,只余他们三人,任我行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冲两人笑笑。
他本来年纪也只有四十岁多一点,但因为练的是吸人内力的功法,终究有失天合,看起来格外苍老。任我行三十岁娶妻,后只得一女盈盈其妻便难产去世,江湖霸业红颜少,他虽然也有些女人却没再另娶,也只把这独女拉扯大。刚才他似乎是望着山川出神,实际上却是盯着下方不远处抚琴的女儿,因此回过神后心情也很舒畅,没了平日里略微阴沉的模样。“向老弟,李堂主,不必客气,快坐。”
话虽说的客气,可是他不坐下谁又敢坐?两人连忙客气,待他坐下后才坐到两边。任我行很满意这种态度,这也是权力巅峰的诱人之处。“本座此次找两位来,是说说右使的事情。右使入教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一直对我教忠心耿耿,更是立下汗马功劳。然而本座却听到密报说他被人泄露行踪,深陷围剿,好容易才逃脱出来,险些丧了性命,此乃大仇不得不报。好在右使武艺高强,依然走在了报仇的路上,但我神教却不可坐视不理,免得伤了教众的心。”
李铎听到此话心中冷笑,东方黎被设计围剿是多久前的事了?前阵子他不说去救,今天倒说收到了密保。然而面子上依旧是恭恭敬敬,也是任我行最喜欢的样子,“教主此言极是。”
向问天一听他这话,道是任我行果然也听到了不少江湖传言,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过别的版本,苦矣。
任我行又吩咐李铎几句,着他带风雷堂寻东方黎相协助,说是协助,实际上却是警告她已经够了,不能再继续杀戮下去。日月神教虽然早已冠上了魔教的名头,也竖敌颇多,可是真惹怒了整个武林尤其是几个隐秘的打派,那也是说不得会灭门的事情。李铎应了退下调人,就只剩下他和向问天两人。
任我行亲自给向问天倒了杯酒,“老弟,你我相识二十多年,当饮此杯。”
向问天闻言不好推辞,端起来仰头一饮而尽,等着任我行接下来的话。
“现如今神教青黄不接,正值用人之时。东方黎虽然锋芒毕露,但入教时间尚短,威信虽立,人情不足,如今我们换了三堂堂主更是不必担心。”
向问天点头,“教主说的是极,但是还需小心,时时打压。”
任我行又似不经意的说,“就算向老弟手眼通天,也不该借外人的手除去他。”
向问天听得这话吃了一惊,连忙拜下,“此次属下只是派人通知了几个小势力敲敲他的警钟,万万没有布局杀之。”
任我行哈哈大笑道:“向老弟既然这么说我当然是信的,只是这样倒不知是谁所为了。”他这么说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扯到了雪千寻身上去,向问天却更加心惊,他不派人调查,莫非是认定了自己做的?
“我让人去查了那位雪千寻姑娘,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被个人贩子拐去的扬州,不过那人贩子早就死了,找不到她祖籍何处。我没去看过,倒是听人说长的绝色,让咱们东方右使开了窍。”他说这话时满脸轻松笑意,“以前我只怕他什么都不在乎,现在有了在乎的人自然好控制了很多。”
向问天却道:“属下倒是觉得没有这人好些,”他皱眉,“两人皆是年轻,如果真有了子嗣,少不得要为子嗣打算些。”
任我行一听脸色一变,这话已经是意指东方不败以后会篡他的位置了,他自己为人父亲对这子嗣传承自然明白,疑心登时又爬了上来,他看看向问天,又觉得眼前那人也不再那么值得信任了。略感疲惫的寒暄几句,便叫他也退了下去,向问天一走,倒又有个人钻了出来,正是本该已经走了的李铎。
任我行又挺直苍老疲惫的身躯,“如何?”
李铎躬身道:“左使派人监视右使住处,这些天也频繁出入黑木崖,不过只是去些酒肆一类,看不出什么异动。”
任我行点点头,没说话,李铎知道这是他让自己下去了,他轻轻抬头,看不出任我行的心思,但却可以笃定,一颗疑心的种子已然生根。
第13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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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生有,造化以成形,故天无精气,无以制月之明,地无精气无以制山巅镇焉,人无精气无以制身形之存焉,故曰月禀阴阳之所运行,故知道之无情,随机而所化。又云天何言哉,四时行焉,地何言哉,万物生焉。经云用之不可既,无情而运行月也,月者大道之用也。”
雪千寻细细品读着手中的功法,这本书正是苏音交给她的,第一页被撕去了名字,剩下的分三部分,上部说理,中部讲习,下部求用。光看这上部分倒似本道家典籍,她看的认真,纵然是这看似没什么用的上部也读了数遍,中下两部更是烂熟于心。此前平一指教她穴位与武学功底便大赞她的天赋异禀,还不止一次问她是否要舍武习医。雪千寻只是婉拒,倒也琐琐碎碎的学了一些,然则贪多难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如此聪敏岂会不知?一颗心还是扑在了习武之上,这功法暗合阴阳,修习起来并不困难,反叫人神清气爽,她因此更不懈怠,十数天下来倒也有了些底子。
轻轻把书放下,在脑海中默默回忆一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著书中夹的字条所言把它烧掉了。三日前小厮曾来报东方黎已和风雷堂汇合往黑木崖走了,她靠坐在廊间,有些欢喜也有些忐忑,想了想还是回房再细细收拾一遭,把所有东西都归到原位,免得惹人生厌。
“姑娘,姑娘,”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却不敢进门,在外面喊道。
雪千寻心中一动,打开房门,就听那小厮喜道:“右使回来了。”
东方黎回来了,她的手指微微抓紧,但却不急。东方黎是日月神教右使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回来了也当先去述职,说不得还要接风洗尘,除非受了重伤否则不可能立马回院子来。
“右使去了千秋殿,怕是晚些才会回来。”
意料之中,雪千寻含笑点头,指指桌子,“不若再取坛今醉来。”小厮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极。”
雪千寻回到屋子里却觉得心中没那么平静了,对着镜子照了照,将满头青丝放开,只扎了个松松的发带。窗外溜进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增添了几分迷离感,雪千寻看着镜中的自己,试探着勾起一个笑容。
张扬,是了。
门又被推开,她轻轻带了一下腮边的发,“放到桌上...”声音鄂然而止,门口的人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来,倒是显得高大了几分,她眼中也有些惊讶,又换成笑意,带了些惊艳。“他们倒也灵巧,晓得把你安排在这里。”身后捧着酒坛子的小厮见她不怪罪,道是这桩功劳已经成了,喜滋滋的把酒放到门边,小心退了出去。
东方黎弯身提起来,看看桌上的两个酒碗,撩起旧的那个,满斟一碗,又笑着对一直不做声的雪千寻道:“可要一起喝些?”
雪千寻回过神来,走上前行礼坐下,伸手将酒碗翻过来,也给自己斟了满满的一碗,“右使好品味,选得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