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雨自然也跟着笑了,还附和:“确实太禽兽了,要不是怕你受不住,我可不想当回正人君子。”
“留过洋的人是不是都学坏脑子了啊。”拿衣袖擦了擦脸,辛夏生转过身去离开了丈夫的怀抱,一瘸一拐地走向墙角自己带来的大包裹。
“怎么你也学会刻薄人了啊,要是我真学坏了,你还养我不?”李吉雨上前帮忙,没想到丑人儿力气还不小,竟带上这么大一个包裹。“你就使唤我好了,脑子坏了可力气有的是。”
自己多大能耐自己清楚,不想碍手碍脚的辛夏生索性站一旁指挥起来。“养你可不吃亏,就是当猪肉论斤卖我都能赚上一笔了。”
“你啊好狠的心。”李吉雨突然唱起了京剧。
“既然要唱,就唱『霸王别姬』吧,听说京城人都爱听这个。”
“那我这个京城人怎么就没听说过呐,人啊,不要人云亦云才好。”李吉雨照着老婆大人手指的方向分放着各色小包包,有纸包也有布包。
“你这个冒牌货,喝了太多洋墨水的假洋人。”辛夏生蹲下身去将旧报纸铺在地上,然后坐上去开始打开身前堆着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包包,里面有的草药有的是种子,他得按照一定份量比例将它们重新用打包一遍。
“又不是夏天,坐地上凉不凉啊,小心身体。”李吉雨从床上拿了个靠垫递给辛夏生。
“我没那么弱,瞎操心。”辛夏生还是将靠垫垫在了屁股底下,虽然没这个必要可这样坐着舒服啊。
“难得有让我操心的人,你就大人大量体谅下小的万分雀跃的心情吧。”取出大包包里最后一个小包包,按照指示放好后,李吉雨就绕到辛夏生身后从后面环抱着辛夏生坐了下去。
“我身上没多少肉,被你摸得我骨头都疼了。”辛夏生自嘲道。
“说谎了不是,这里不是弹性十足吗?”李吉雨坏坏地笑道。
“捏肿了啦。”
“变成猪脸我也照样爱你。”李吉雨放下双手,各自握住辛夏生的左右手腕,“你骨架可真细,明明就是重一分太重轻一分太轻的魔鬼身材啊,要是能够整天这样抱着你就好了。”
“手摊开,快点。”辛夏生不领情道。这家伙的甜言蜜语还真多,要不是领教多了,他势必又要脸红心跳个没完没了了。免疫,对,他一定要免疫到底。
“好,摊开。”李吉雨认命地将手摊开在老婆大人的眼前。
往他左手心里放了一粒种子,又往他右手心里放了一粒种子,辛夏生老夫子一般授起课来:“左边的这粒是蜀葵,春初播种春末结子,花的颜色有红、粉红;右边的这粒是向日葵,夏初播种夏末结子,花的颜色只有黄色。它们都适合大片种植,孤零零的一株不好看。”
“回去之后,我和你一起在前院后院种上两大片,春天在红花里散步,夏天在黄花下野餐,等秋天海棠花开了我们再一起放蜂酿蜜,到了冬天,我就像这样抱着你坐在热炕上,一起磕着瓜子喝着蜜看着窗外的雪花纷纷洒洒。”到底是留过洋深深体悟了罗曼蒂克精髓的人啊,李吉雨已经美滋滋地幻想起来啦!真好,原来种地的都这么幸福!
“我可全都听进去了,到时候一定好好监督着你履行到底。”辛夏生轻轻地笑着,努力不使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从今往后,他想让自己在容貌以外的各方面表现得足够好,好到足够配得上李吉雨这个可以说是无懈可击的完人。
“夏生……”李吉雨突然收紧臂弯施下重重羁绊,“你再也不会尝到无助、孤单、苦涩的滋味了,因为我不准,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必须陪着我,任我爱你。”
低下头,一时之间,辛夏生忘了人有五官自己有舌头……
不怪他的腼腆,李吉雨从容大方地扳过他的脑袋,对着他的小嘴准确无误地咬了下去,只有同类才能沟通良好,舌头自然也不外如是……
☆、情,一往而深(上)
“落哪里?”
“你想落哪里就落哪里。”
辛冬媚没好气地翻起了白眼道:“欸,李吉雨你就小看我吧,小弟你也真是的,干脆点,痛快点,再等下去我头上恐怕都能长出虱子来了啦。”
宽敞明亮舒适的客厅一角,弟弟正与姐姐在小小棋盘上厮杀着。
姐姐显然更拿弟弟身后的狗头军师当回事,想着要是能跟李大军师直接交火那该是多么痛快……弟弟显然更加憧憬窗户外的两岸风景而不是这聊无生气的石头盘子,时下却只有眼巴巴羡慕正在阳台上享用着下午茶的自家奶奶的份儿。
夏生的棋子落定,辛冬媚就执炮轰了敌方的大本营。
“哈哈……”李吉雨大笑,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他家老婆大人竟能连败十二局,就这都是教导了小半个月的成果呐。
“笑,就知道笑。”辛夏生垂头丧气地将棋子往前一扫,放弃道:“不下了,都说没这个天分了,我要去外面同奶奶一起喝茶嗑瓜子。”
“好啊,一起去。”李吉雨马上响应道。
“欸……”辛冬媚不自觉地抗议出声。
见姐姐一脸失落,辛夏生向李吉雨下命令道:“吉雨你跟姐姐再下几局,本来就该高手过招。”
“除非你在这里陪我。”李吉雨出手按住欲起身离开的辛夏生,想甩开他这个老公大人可是没门中的没门。
“我对下棋没兴趣,再说你们下一局的时间真的好长。”辛夏生可怜巴巴道,虽然心知肚明李吉雨是不会放开他的。
“欸,你们黏糊够了吧?”辛冬媚的脸黑了下来,怎么好像谁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辛夏生白了脸,低头不语。
“至于这么大声吗?我们新婚燕尔黏糊这么一点算什么。”李吉雨大剌剌搂住辛夏生的腰,最近这个辛冬媚是不是有点搞不清主次啊,尽使大小姐性子。
辛夏生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更别说抬头去看他姐姐什么表情了。
“好啦好啦,我给你们弹琴怎么样?拉二胡也行啊。”李吉雨适时挽回道,既能照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又能照顾到姐弟俩的和睦友爱。
辛夏生不支声,辛冬媚妥协了,冷哼一声后起身往外面走去。
“唉,你啊,被欺负惯了吗?”李吉雨心酸地摸了摸妻子的头。
“你属于姐姐,是我抢了。”辛夏生喃喃似自语,不管辛冬媚爱没爱上李吉雨他都为自己霸占了李吉雨这样一个出众的男人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吉雨的自信是与生俱来的,夏生的自卑也是与生俱来的,他们的未来真的能够像李吉雨说的那样美美的吗?
李吉雨的手用力一扯,将辛夏生从位子上直接拉到了自己怀里,然后毫不费力地就将人抱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抢个屁,我本来就是你的,而且只属于你,你不能单单凭你自己的价值观将我和你姐姐归到一伙去,你得尊重我的意愿,还有你姐姐的意愿。你当真舍得把我让出去吗?”
其他任何感情都不及爱情重要,至少他李吉雨是这样坚定地认为。
“就因为舍不得才觉得对不起姐姐的啊。”辛夏生伸手抚上李吉雨的脸。现在,经常的,长长的浏海盖去了他的右脸。
“要没有这句话我都能抱着你去跳河信不信?”李吉雨笑道,眼神犀利异常。
“信,没有你不敢做的。”辛夏生拿指头弹了弹李吉雨的额头,他心里又怎么不清楚呐。
“不但要信,还要服,以后不许你再做无谓的反抗,要坚决服从我的领导知道吗?”
“幼稚。”
“这是对待你亲爱的老公大人的态度吗?”李吉雨使劲捏了一把老婆的脸颊,“记得痛,更要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
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辛夏生无视老公的权威道:“暴徒。”
“夏生,别胡思乱想了,其实吧,我都是有夫之夫了,而你姐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等到了京城,你还愁她嫁不了好人家啊,我想到时候咱们家的门槛不给那些青年才俊踏平了才怪。你说你姐是什么人物,就是当个省长夫人那都要叫亏。放心吧,我家里人认识的不是前清的贵族就是现民国的新贵,嫁过去就是唯一的少夫人,跟你一样,是人家唯一的心肝宝贝。”
“那些人都比你好?”辛夏生总算笑了,轻松不少。
李吉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比我好,都比我好,我什么呀,登徒子,暴徒,对了,还是个笨蛋。”
“那眼睛翻什么翻?”辛夏生笑得更加开心了。
淘气地朝他频飞媚眼,“进沙子了呗。”李吉雨显然不是真心为自贬而感到不爽,早已深入骨髓的自信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摧毁的。
“那这粒沙子还真不小,得拿洋医生的小刀子来在你的眼皮子上划上几道才弄得出来了。”
“用不着那么大的阵仗,你给我吹吹就好了,来,快给吹吹。”李吉雨边说边像乞食的鹅一样伸长了脖子。
辛夏生只用两指就将李吉雨的俊脸拨向了别处。“去外面了。”
“哦……”李吉雨将脸转回正面,脑海里印着的是刚刚对上的辛冬媚的眼,“好,去外面。”那双眼里分明装了些许幽怨,这下他不想把自己想得那么好都不行了,希望这样的“错觉”只是暂时的,这一路上也没其他可供选择的好男人来转移下视线和注意力,早知道就该拖苏建一起上船了,真是百密必有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