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子,你这伤……疼不?”封洛洛推了封诚一下。
封诚和封洛洛两人蹲在后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将一把干草揉捏成了团子,左颧骨又红又紫。
“你让我揍成这样看你疼不疼?”封诚挑起眉峰给了封洛洛一记眼刀。
封诚乃封家河一霸,一向都是他让别人滚,从没有人敢让他滚的,打架也都是他揍的别人鬼哭狼嚎,从没被人这样干过,在外面吃了闷亏,回到家又被他老爹胖揍了一顿。
这打击着实不小。
封洛洛原本想安慰一下封诚,只是封诚这小子平日里基本没有吃过亏,猛的栽进去一篓子,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不成,老子不能就这么算了!”封诚将手里的干草团子摔在了地上。
封洛洛本想应和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面带难色的说道:“可是我妈说那小子他老爹是北京的大官儿,咱们惹不起。”
封诚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质问封洛洛:“他爸是大官儿怎么了?我又不是跟他爸干架,我就找那孙子!”
封洛洛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要怕的话就别跟着,我自个儿就成。”
“别,你自个儿我也不放心,回头再跟我生气。”
封诚瞧封洛洛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里乐了,一把揽住封洛洛的肩膀,“成,够哥们儿,就冲你这态度,我封诚也得心疼你,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回头再让你妈给你废咯,这次哥们儿我就自个儿上,你就躲在我后面给我出出主意就行。”
封洛洛兴许是沾了他名字的“光”,长得十分秀气,确切的说,可以算的上是女气,小时候身体不好,个儿也总是长不高,又瘦,和他同龄的男孩儿都不乐意跟他玩儿,只有封诚是个例外。
两个人并排蹲在大槐树下闷声不吭,看着不远处的小屁孩儿一根一根的点炮仗。
啪!啪啪!炮仗一个个炸开,凌乱的火星落在地上。
封洛洛灵机一动,摇了摇封诚,说道:“我有个注意。”然后朝封诚勾了勾手指。
封诚的耳朵凑过去,封洛洛轻声说着什么。
封诚听的仔细,突然一咧嘴角,笑道:“行啊洛洛,这招够损,不过我看挺好。”
农村里过年热闹的十分特别,家家户户吃过晚饭基本上都要出门遛弯儿,村儿里的电视机虽也不少,但基本都是黑白的,最牛的就数村长家的18寸北京牌彩色电视机,一到过年,有彩色电视机的这几家人都像商量好的,全都把自家的电视机搬到门口,吸引成堆的人去凑热闹,村委会每年都会组织在前村口搭上一个月的戏台,大戏一直唱到元宵节后,有的队里会把电影放映机搬出来,轮流的放那些老掉牙的革命电影。
热闹能一直延续到凌晨以后。
司敬之的妹妹司敏从省城回来了,一家人吃过晚饭,又陆陆续续送走了许多来串门儿的老乡,差不多已经十点了。
司敬之用火钳从煤火坑里钳出两块烧的正旺的蜂窝煤放在一个烂底儿的铁锅里,又将铁锅端进了堂屋,司敬之和他的父母、岳何琼、司敏几个人围坐在铁锅边取暖。
“哥,明澈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别说咱爹妈了,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司敏的双手在煤火上烤了烤又搓了搓。
一说到他这个大儿子,司敬之的好心情立刻去了大半,但看自己的父母在场,也就紧着脾气,只淡淡的说:“他在国外学业紧,而且英国那边放假的时间也和咱们这边不一样,每次都跟不上。”
“哦,这样啊。”司敏眼珠子看了看司明泽关着的房门,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小泽是怎么回事?晚饭也没吃。”
“哼,他还有脸吃饭啊!一回来就给我惹事儿。”司敬之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脾气也没收住。
司敏晚饭前才回到家,不知道司明泽和村里孩子打架的事。
“这是怎么了?我哥怎么气性这么大?”司敏顿了一下,如是问道。
岳何琼白了司敬之一眼,对司敏说:“甭理他,他这是吃饭撑着了。”
岳何琼不能跟自己的儿子生气,只能挤兑司敬之。
司敏无言的看了看自己的爹娘,司敏的父亲司廷礼一边揉腿一边悠悠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下午你哥他们回来的时候,小泽跟村里的孩子打了一架。”
“啊?”司敏又问:“跟谁呀?”
“你三爹家的孙子。”
“我听说三爹家的孙子可是村里一霸,是个小混蛋呐,咱们小泽跟他打架也不一定是咱们小泽的不对吧?”司敏端起瓷碗喝了一口热水。
司敬之和岳何琼心里不仅没有因为司敏的这句话而轻松一些,反而一沉,司敏不知道,他们家的司明泽也是部队大院一霸,是个小混蛋!
他们谁也没有往下接话,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根儿,你哪天去你三爹家看看他。”司廷礼闷声说了一句。
“中。”司敬之应声。
过了一会儿,司廷礼又讲起了过去的事:“根儿,你现在有出息了,但一定要记得你三爹和村儿里人的恩情,60年的时候我和你妈逃荒逃到这里,你妈在后村口的大槐树下把你给生下来了,那时候正闹饥荒,大槐树的树皮都被啃的干干净净,路边河沟里时不时还能看见不成形的死娃子,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人都饿得不成形了,可就是你三爹心善,硬着头皮收留了咱们一家,要不是这样,咱们一家人都得饿死。”
司敬之和司敏听的时候没有多大反应,心里却念着三爹封大宝一家人的好,这些话司廷礼来来回回已经讲了很多年,每次讲到这里都讲不下去,其实后面还有,收留他们的时候,封大宝家里也有个刚出生的孩子,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忍心看着司廷礼的的孩子活活饿死,家里但凡有粮可吃有奶可喝,封大宝总是先紧着司廷礼的孩子,可那时候没饭吃,家里又多了几张嘴,好多次都要过不下去了,司廷礼的妻子一路逃荒到这里,生完孩子没奶,封大宝的妻子吃不饱奶少,每次封大宝都让先捡着司廷礼的孩子喂,等这个孩子吃完了另一个再吃,可奶就那么多,封大宝的孩子总是吃不饱,吃不饱怎么办,封大宝就用白开水喂孩子,这自然不是办法,时间长了,封大宝的孩子身子越来越虚,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因为这事,封大宝的妻子一直埋怨他到死。
封大宝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好人,他们司家欠着封家一条命。
屋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司敏连忙打住:“好了好了,爹,我和哥会像孝顺您一样孝顺三爹的,放心吧。”
听到这句话,司廷礼心里才微微好受些,说到底司廷礼这么多年都放不下这事儿,也是因为他和封大宝一样,是个心眼特实的人。
“是啊,爸爸,您就放心吧。”岳何琼适时补了一句。
“爹,这次回来我还有一件事要跟您商量。”司敬之看了看司明泽的房间,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关于明泽的。”
“小泽?”司敏也看了看司明泽睡觉的房间。
“我和何琼这次带他回来,过完年就不打算带他走了。”司敬之如是说着。
“那敢情好,有他爷爷奶奶和姑姑在身边,准不叫孩子亏着。”司敏显得很高兴,司家老两口也咧嘴笑了起来。
司敬之和岳何琼心中却一点也不轻松。
“爸爸妈妈、司敏,你们也知道我和敬之都在部队,有很多身不由己,这孩子从小我们就没怎么管过他,他现在大了,也进入了叛逆期,性子怪也不爱说话,我们是想着让他在老家住一段时间磨磨他的性子,兴许换个环境就好了。”岳何琼皱着眉头说道。
孩子能留下来多陪陪他的爷爷奶奶,司敏自然高兴,却也想到了一些必然的问题:“明泽能留下来我们都很高兴,但你们也知道,咱们这儿毕竟是农村,生活条件远比不上北京,镇上唯一的高中升学率也不怎么样,要不,我把明泽接到省城和我一起住吧?我那里的条件虽然比不上北京,却比这里好很多。”
“不用,明泽这孩子虽然从小是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的,但却一点也不娇气,有吃有喝就成,至于这上什么学校也无所谓,只要这孩子老老实实的不废了,凭你嫂子我俩,他的将来也不用愁。”在自家人面前,司敬之说话毫不避讳。
岳何琼看了司敬之一眼,说道:“你哥是想明泽以后入伍。”
司敏点了点头:“要是这样的话,那上什么学校确实也无所谓。”
岳何琼没忍住,还是把心里最担心的事儿给说出来了:“爸爸妈妈、司敏,明泽这孩子平时也没什么坏毛病,就是有一点你们要担待一些,就是……”岳何琼一咬牙,继续说道:“但凡是他喜欢的东西,你们千万不要碰。”
不要碰?这个“碰”字是个什么概念?不能摸?
见眼前的几个人都不明所以的眼神,岳何琼看向了司敬之,司敬之冷声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现在交代清楚了省的以后出事儿!”
岳何琼叹了口气,显出了几分紧张,又有几分担心,“明泽有狂躁症,虽然已经很久没发作了,但却还是吃着药,医生也建议我们让他换个环境。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们,去年过年我们没回来,不是因为我们有任务,而是因为明泽,院儿里的一个孩子点炮仗的时候不小心炸死了明泽心爱的狗,那个孩子就被明泽捅了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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