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梓辛仰起头。他想起白之菡以前对他说过的话。
“梓辛,……你父亲爱的人不要他,你母亲爱的人离开她;我爱的人,从未把我放在眼里。
“对不起,你身边的大人……都不能给你当个好榜样。希望你别像我们那样,在情字路上走得那么痛苦。”
这简直,可以称作“宿命”。
——
“……谢谢你。有你听我发牢骚,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凌尚对何修童说到。
“我、我也没、没帮上什、什么忙……不、不过您、您心、心情能变、变好,我、我也觉、觉得很、很高兴。”自己总算发挥了一点用处。
“……你今晚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凌尚相信“盛煜之”已经给何修童留下一个相当不好的印象,他刚才那些话也算达到目的。
“其、其实……也、也没什、什么事。”凌尚的心情才刚平复,何修童不想让他扫兴,决定迟一点再谈江峻森升职的事情。他转移话题,“您、您现在……想、想不想吃、吃点什么?心、心情不好很、很费、费体力的,如、如果您不、不介意,我、我给您做、做些吃、吃的?”
凌尚想了想,也好。他微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厨房里有些食材,要是不够,我可以让人送过来。”
“我、我先看、看看……”
——
又一个小时过去。
何修童没有出来。
骆梓辛将烟捻熄在电梯旁的洗米石池里。
哪怕两人在房里下棋,能下两个小时,也足够说明关系不错。
宁海腾曾对他说过,“凌尚和楚赫的哥哥似乎是认识的,而且……这次他哥出事后,凌尚力保他。”
凌尚也说过,“呵呵,你放心,往后……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何修童的。”
骆梓辛不想钻牛角尖般地苦思凌尚为什么会和何修童关系好。
他没有立场去干涉凌尚。
他不愿意凌尚打扰自己的狩猎,自然,凌尚的事,也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电梯门开了,骆梓辛走了进去。
只是,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一刹。
“我是认真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忽然想起这句话,骆梓辛觉得有些心寒。
第10章
医院里。
手术室的红灯转暗。医护人员推着病人出来。
康子维迎上去。“医生,怎么样?”
主刀医生脱下口罩,“虽然病变的组织切除了,但是癌症处于中后期,情况不太乐观。往后可能要中西结合治疗,看能否有效控制癌细胞的扩散。”
“你是患者家属么?等患者醒后,你和她商量一下,看要不要进行后续治疗,毕竟这是相当耗费时间精力金钱的过程,我们得尊重患者的意愿才行。”
“好的,……谢谢医生。”
——
康子维走进病房。
躺在床上的是儿童关怀中心的负责人,也是多年前收养康子维的人,李阿姨。
上次和齐非一起去关怀中心时,她看起来还很精神的。没想到她当时已经身怀绝症。
康子维在病床旁坐下,看着李阿姨鬓角的白发。
李阿姨病倒后,中心其他工作人员凑钱再加上康子维的积蓄,刚刚够付这回的手术费。
如果阿姨知道往后还要一大笔开销,她肯定怎么都不会接受治疗。
康子维轻轻给她掖好被子。
“……阿姨,当年我无家可归,是您领我回家照顾;现在,轮到我了。”
——
齐非最近觉得奇怪。
虽然现在是淡季,大家上班偷偷懒也没什么。
可是康子维向来都是勤劳的蜜蜂一只,平常没到上班的点就早早来到公司了;为什么现在他却来去匆匆呢?
往时偶尔会大义凛然地反驳自己几句,现在看起来却有点疲累,自己说什么他都只是淡笑带过。
莫不是追求自己时钢板踢多了,准备知难而退了?
“哼,不过如此。”齐非不屑说到。
——
“老板,……今天康子维刚刚交了申请表,提出要预支付半年工资,您怎么看?”康子维最近的反常,小玉也注意到了。她和齐非有同样的想法。这回他要是预支了工资就跑路怎么办?
“让他进来见我。”齐非皱眉下令。
“……他交申请表之后,还请了半天假。现在人应该走了。”
齐非怒了,“我这个老板每天辛辛苦苦的,一天假都没请过,他请什么假?!”
小玉心里吐槽“老板您不请假也照样不来”,但嘴上附和他,“就是,应该炒他鱿鱼!”
——
话是这么说,但康子维的异常表现,确实让齐非在意。
第二天,办公室里。
“你这张申请表上面原因那栏写得不清不楚的,我为什么要签字同意你预支工资?”齐非敲了敲桌面上那张纸,语气不善地问到。
“……对不起。”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还要抽时间出来兼职,康子维强打起精神,“……我的亲人生病了,身体很虚弱,我想用预支的工资给她买点补品。”
“亲人?”齐非狐疑地眯了眯眼睛,“上回春游的时候,你不是说自己没有亲人了吗?”
“……她是后来收养我的人。在我看来,她就和亲人一样。”
齐非看着康子维,而后者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一阵,齐非低头在申请表上签字。
“……谢谢。”康子维稍稍松了一口气。
“行了,出去吧。”
——
天蒙蒙亮。
高楼低宅之间,狭长的天空透着冷蓝的光。
康子维骑着电动车,给订户们送报纸和牛奶。
李阿姨的治疗过程分成一期一期,而治疗费也一期一期地算。康子维得知第一期的金额后,咬咬牙,四处找兼职。
多找一份兼职,多赚一点,也算是为往后的治疗费存着。
相熟的街坊给他介绍了邻区送报的高薪兼职,但也好心告诉他,之所以报酬高,是因为邻区治安不好,早上和晚上都不安全,所以一直招不够人手;无奈之下,雇主才提高价钱。
康子维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午餐,钱多,风险也就大。但他还是接下了。
送了好几天报纸,熟悉了街道,他向雇主提出请求,同时也送牛奶,有多少赚多少。
他从清晨开始忙活,派送任务完成后,马上到菜市场去,挑一些新鲜的食材买回家;然后在家给李阿姨熬粥或者熬汤,再送到医院去。
康子维一直不肯对李阿姨说治疗费的事,只说让她好好在医院治病。但李阿姨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她不止一次提出要出院。
“阿姨,医生说只要接受治疗,身体肯定能好起来的,现在别想这么多,你只要听医生吩咐就行了,其他事情让我来操心,好吗?”
“子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天天这么往医院跑,不值得。”手术后,李阿姨的白发明显多了,两颊瘦了下来,和以前那个李阿姨判若两人。
“阿姨,别说了。来,先喝点粥吧。”
每次,类似的对话都在李阿姨的叹息中结束。
从医院出来,康子维赶往公司。
两地之间有一段距离,几站公交后,要转乘地铁。
地铁呼啸飞驰,带起了车厢里强劲的风。
康子维站在风口处,头发被气流吹乱。
离开医院时,主治医生找他谈话。
“美国那边有一种新药,临床效果显著,我们医院之前引进了一批,患者的反应很好。就你阿姨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你们可以试一试。当然,价格会比现在吃的药贵……好好考虑一下吧。”
出了地铁站,康子维看了看表,得跑步过去了。
如果改吃新药,那预支的薪水就不能给阿姨买补品了。
午休时,康子维只扒了几口饭。他全副心思都在是否用新药上面。
幸好现在是淡季,公司里没有多少工作。
下午,康子维按时下班,又去一趟医院。之后,回大排档里帮忙。晚上,他当兼职酒保,一直工作到凌晨;而周六日白天,他就去当家教。
“……阿姨,医生说现在有一种新药,很有效的,我们也试试,怎么样?”这天,等阿姨喝完了粥,康子维问她。
李阿姨摇摇头,拍了拍康子维的手背,“子维,够了,现在这样就可以了。生死有命,我这一辈子已经算活得很有意义。现在中心有人打理,我也放心;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其实我存了一笔钱,虽然不是很多……之前想着给你结婚用的。既然你不打算结婚,那往后……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康子维的眼睛一阵刺痛,鼻头一酸,“……阿姨,对不起……”
李阿姨眼眶红了,“傻孩子,道歉干什么?倒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
又聊了一阵,看着阿姨睡下,康子维才离开病房。
走出房门,康子维心一惊。
齐非站在门边。
康子维说不出话来。
齐非转头看了他一眼,“……治疗费一共要多少?”
康子维回神后,“……费用是一期一期地算的,看病情变化。”
齐非拿出金卡,“拿去,往后治疗费需要多少就刷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