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女人怎么这么能睡,明明昨晚睡得比她早不是么?
江依一扯过毯子,T恤也蹭起半截,露出黑色蕾丝内k,和一小片光滑柔腻的纤腰,浅浅一个腰窝尤其勾人。
是和郁溪自己的棉质内k完全不同的光景。
炽烈阳光下,郁溪的胆子就没清冷月光下那么大,她轻手轻脚关上门,匆匆走了。
还好昨天双肩包本来就放江依家的,可以直接去上学。
她平时习惯早到,上学路上碰不到什么人。今天从江依家出来,比平时稍迟了点,就碰到了同样背着双肩包走来的周齐。
周齐主动跟郁溪打了个招呼:“昨晚熬夜学习了?”
郁溪没懂:“嗯?”
周齐笑笑:“看你脸上的黑眼圈。”
郁溪捏着双肩包带子默默无言。
这不是搞学习搞出来的黑眼圈。
周齐习惯了郁溪的话少,又主动笑着说:“没几天高考了,你准备好了么?”又自曝:“我没准备好,心里很慌。”
郁溪说:“我还好。”
说句自大的话,学到这份上,她觉得高考只要不出意外,她考过邶航的分数线应该没问题。每一本能刷的习题,每一个要记要背的知识点,都已经拦不住她了。
所以她昨晚没学习,也没什么心里发慌的愧疚感。相反,到了现在她捧着书继续看,更多只是一种惯性使然。
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全身心都绷紧了,等着高考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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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郁溪的一切计划,都建立在“不出意外”的基础上。
这天做课间操的时候,她就觉得太阳特别大,大得像她初遇江依的那一天,也就是舅舅舅妈来学校闹事的那一天。
不知怎的,郁溪心不在焉做着课间操,看着这样的太阳,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课间操做完以后,班主任在人群中找到她:“郁溪,你家长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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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在郁溪心里,很难把舅舅舅妈和“家长”这个词联系起来。
在她心里,江依比他们还更像家长。
家长应该是成熟的人,柔软的人,会陪伴的人,能遮风挡雨的人。而不是像舅舅舅妈,一个懦弱,一个尖酸,看着班主任带郁溪走过来,一脸假笑看着她。
“我们家丫头真是长大了。”舅妈喜滋滋看着她,丝毫没问她昨晚没回家睡觉的事。
郁溪怀疑,舅妈根本没发现她昨晚没回家睡觉。
她冷淡的问:“什么事?”
舅妈搓着手,脸上神情更喜庆了些:“你不是满十八了么?我和你舅来给你收拾东西。走,我们退学过好日子去!”
郁溪后退了一步,看着班主任。
班主任尴尬笑着站在那里,挠挠头:“你们聊,家里的事,好好商量再决定。”
他转身走了。
郁溪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班主任其实听到郁溪叹气了。他心里其实有点震撼,不明白一个昨天刚满十八岁的小孩,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叹息声。他不知道的是,从小真正无依无靠的孩子,才会像这样早熟得过分。
顶着青春洋溢的一张脸,心却已经老得磨出了茧子。
其实郁溪也不怪班主任。
在祝镇这么穷的地方,“穷”和“没前途”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家长不太看重孩子的成绩,最多就是考不好丢人的时候打一顿完事。对女孩来说,退学结婚也不是很不常见的事,就算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先定了,等过两年再补结婚证嘛。
就算郁溪是班主任最得意的学生,这样的家务事,他也没办法。
郁溪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没动,舅妈上来扯她:“你要多笑啊,你这张死人脸到婆家不讨喜的我告诉你。”
郁溪被舅妈扯得踉跄一步,舅舅在旁边低声嘀咕一句:“你别拉她了。”
郁溪看向舅舅。
在郁溪最后一丝期待的目光中,舅舅像条垂死的鱼,无声的张了张嘴,却最终在舅妈的一阵尖厉骂声中偃旗息鼓:“你有病啊?我不拉她她愿意走?她不嫁王家你修新房子的钱怎么来?没用的东西……”
舅妈应该是笃定郁溪没反抗的余地,在郁溪面前说这些大实话一点不含糊。
郁溪知道舅舅在最后的时刻,也不能成为她唯一的指望了,眼里那束光熄了下去。
她被舅妈拉着往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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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操后休息的时间长一些,这会儿还没上课,教室里闹哄哄的。舅妈扯着她走进教室:“你坐哪啊?”
郁溪不说话。
舅妈哼一声,随手拉过一个同学:“郁溪坐哪?”
同学看一眼这个面相不善的女人,又看一眼旁边冷着脸的郁溪,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没吭声。
“郁溪坐那儿,第五排。”一个捏着嗓子的娇媚声音响起。
郁溪一听这故作娇媚的声音就觉得太阳穴疼。她抬头,就看秦小涵捏着头发坐在那里,身边围着她的跟班闺蜜们。
她看着郁溪笑:“郁溪,恭喜你呀,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
郁溪要结婚这事,班里其他人不清楚,秦小涵可是清楚得很,毕竟她哥也是道上混的,对王家也算了解。
她看郁溪不说话,笑的更得意了:“怎么,嫁进王家这样的好人家,就眼睛长到头顶上不理我们这些同学啦?”
她的俩跟班闺蜜配合着她,发出一阵张狂的笑。
嘻嘻哈哈的,刺痛郁溪的耳膜。
其他同学已经抓到秦小涵这话里的重点了:“什么?郁溪要嫁进王家?”
“王家儿子不是坐过牢吗?郁溪是不是疯了……”
“为了王家的钱啊?这不等于把自己给卖了吗?”
郁溪在心里冷笑:舅妈可不就是把她给卖了吗?
舅妈可不理其他同学这些议论,她目的明确,直奔郁溪的课桌,甚至还带了个麻袋过来,把郁溪课桌上下的书和卷子全扫进麻袋里,一边扫一边嘟囔:“怎么这么多书?真是浪费钱,有这钱不如给我……”
郁溪在一旁冷眼看着她。
舅舅小心翼翼看了郁溪一眼,扯了把舅妈小声说:“她怎么不闹?”
他很清楚高考在郁溪心里意味着什么,在高考前让郁溪退学,跟杀了她似的。
郁溪是他姐姐的女儿,而他姐姐,他觉得是疯的。
他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今天来接郁溪退学的时候,郁溪会大闹一场,也许把课桌掀了也说不定。
没想动郁溪一动不动站在旁边,冷冷一张脸,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舅妈一边继续收东西一边哼一声:“她有什么好闹的,嫁进王家吃香的喝辣的,人家王家在市里还有人,以后带她去市里也说不一定,我给她找了这么门好亲事,她谢我还来不及,还闹?”
舅舅显然不这么想,心虚的又看了郁溪一眼。
但郁溪真的没吵没闹,等舅妈收完东西,跟着舅舅舅妈一起走了。
秦小涵看着郁溪变空的课桌,扯出一个趾高气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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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轩今天一放学,就早早回了家。
他妈交待他,今晚王家的人要来吃晚饭,商量办婚礼的日子,顺便把裁缝带来,给郁溪量新娘服的尺寸,结婚这事,就算板上钉钉了。
曹轩知道郁溪上午就被他妈带回了家,那时他在教室里坐立不安的,可想到他妈那样子,又实在没去阻止的勇气。
这会儿他回家以后,看到他妈在厨房烧菜,却没看到郁溪,问了句:“溪姐呢?”
他妈头都没抬:“刚才在这洗菜的,谁知道这会儿跑哪去了。”
曹轩有点意外:溪姐会乖乖在这帮忙洗菜?
本来他跟他爸想的一样,觉得他妈今天去带郁溪退学,肯定会有场大闹。
他找了一圈,最后在郁溪的小隔间里找到了她,他对郁溪客气,从来不未经郁溪允许进她房间,站在门口喊了声:“溪姐。”
郁溪正在刷题,听到喊声抬头看他。
小隔间是用木板搭成的,特别闷,他妈又没给配电扇,郁溪穿着旧T恤和牛仔裤坐在这儿刷题,没一会儿就热出一身汗。
郁溪身上的旧T恤和牛仔裤都是他的,他个子跟郁溪差不多高,甚至比郁溪稍矮一点,但比郁溪胖很多,他的衣服穿在郁溪身上就松垮垮的。
加上郁溪出了一额头的汗,头发乱七八糟黏在额头上,一抬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时,曹轩还是在心底震了震。
即便他对女生不感兴趣,也必须承认他姐真长得挺漂亮的。
郁溪问他:“有事?”
声音一如往常,和她的眼神一样,平静而清冷。
曹轩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溪姐,你怎么……还在刷题。”
不是都退学了么。
郁溪淡淡的说:“闲得无聊。”
曹轩的心里抽了一下。
退学这事该对他姐是多大的打击啊,都不能高考了还在这刷题。
这时他妈在外面喊他:“阿轩,你人呢?来尝尝这肉。”
曹轩一张微胖的脸埋下去:“溪姐,对不起。”
他和他爸,都不知道怎么反抗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