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亦棠观望了许久,站起身来,劈手夺走对面几位专家的病历,冷眼道:“麻烦几位了,道不同不相与谋。你们只图一时痛快方便,根本不顾病人几年几十年以后的情况,枉称专家!”
孔城旁边的大夫没好气道:“你这小辈也有点过分了吧?我们只不过是按常规建议而已,是你们关心则乱!崔亦棠,你在这行做了也有五六年了吧?你摸着良心讲,如果这病人不是你亲朋,只是个普通人的话,你会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束手束脚,替他想好以后几年几十年?我没记错的话,你三个月前做过一个车祸导致脑损伤的十岁小孩,你手起刀落手术抢救倒是及时,最后还不是出现了肌肉萎缩智力迟缓吗?你何必把自己说得高风亮节华佗在世!”
崔亦棠脸色一冷,扶了一下眼镜,目光冷冽地说:“当时患者脑出血严重,我不得不及时进行开颅血肿清除,后续治疗也全部是按部就班。当时鉴于患者经济能力和心理上都无法承受,院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已经尽力了,我问心无愧!你们呢!洪武给你们如此高昂的出诊费,一路包专机和五星级酒店伺候着,就是为了让你们说这些“常规”的建议的吗?!拿人钱财□□,你们一推四五六,要你们何用!”
看对方还欲争论,崔亦棠拍下病历,举手制止道:“你们别再多说了。我承认自己关心则乱,今天冒犯几位前辈了。可是你们明知此人有多重要,明知洪武会给你们多丰厚的回报,竟然还能这样举重若轻!我也不说医者仁心了,你们连最基本的拿人手软都不清楚吗?”
崔亦棠踢开椅子,烦躁地捂着额头踱步呼了几口气,回来将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继续说道:“我实话讲,病房里躺的,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一直以来敬佩的人。我和他是哈佛校友,他二十二岁就拿下哈佛博士学位,全校的智商测试,他都是数一数二。这样一个人,你们忍心,让他以后连自己吃了什么都记不住,连100以上的乘除法都不会,甚至连左右手都不连贯,连车都开不了吗?这或许在你们看来没什么,只要能保住命基本正常地活下去就好了……”
“可是,他不是凡人。甚至都不是你我这样的人。与其让他十几年后被后遗症困扰,不如现在就让他死。”
崔亦棠说完,大家都不做声了,崔亦棠叹了口气,收了收桌子上散落的文件,说道:“你们都再想想吧,如果你们坚持已见,也没有多余办法的话,我建议各位还是趁早打道回府,我们互不耽搁。”
会议不了了之的结束了,大家都默不作声地走掉了,君顾坐在角落里,浑身冰凉,手脚僵硬。
等到会议室里空无一人,他擦了一把脸,缓慢地站了起来。
有一个护士来收拾会议室,刚好看见了君顾魂不守舍地出了大门,她关心道:“君先生,你没事吧?”
君顾木讷地摇了摇头,想要扯出一个笑,嘴角却僵硬地怎么也抬不起来。
小护士看着他漆黑木然的眼神,叹气道;“君先生别这样,不要太担心了。你最近吃不好睡不好的,要是院长醒着的话,肯定要担心坏了。”
君顾有些呆愣,茫然地问:“是……是吗?”
“当然了……”小姑娘看了看周围无人,悄声道:“院长把你的照片摆在办公室的休息室床头呢,被刘秘书长看到了,偷偷在医院传遍了……其实院长那么优秀却一直未婚,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也无动于衷……我们大概也猜到了……”
君顾神思惶然地告别了护士,往陈慕之的病房走,他现在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一番心情,要是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要是他一开始,遇见的是陈慕之,该多好。
陈慕之不用那么有才华,不用有钱,甚至不用长得那么好看,只要能早些遇见他,就最好了。
君顾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也穷酸内向,可总是觉得有股子青春洋溢的劲头,内敛却有韧劲,他想着,也觉得年轻时要可爱许多,有活力许多,印象里无论多难,他总是带笑的。
要是能在自己好一点的时候,早一步,遇见陈慕之,该多好。
也不至于,事到如今,总在欠他,给不了他一场好梦。
☆、如履薄冰
君顾往陈慕之病房走去,路过消防通道的时候,看见有人在里面抽烟谈话,本来没注意,可是忽地一声高喝:“我让他不得好死!”
听见这声音君顾身子僵硬了一下,是秦沐川。
他挪不动步子了,在消防通道门口看着,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是秦沐川和沈皓。
沈皓烦躁地吸了一口烟道:“这事儿你也别做太张扬,陆宸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绝对只有严判,没有轻的。倒是常清那边什么动作?”
“什么动作?”秦沐川嗤笑一声:“那人精明着呢,岂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伤自己羽翼?听说陆宸插手了,马上云淡风轻地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而且他手下那些喽啰,本来就是挡枪的,他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过段日子这事儿消停了,使点钱就能保出来。”
沈皓点了点头道:“现在惊动了云蔚那边,美国大使馆也在施压,我看唐鉴这个坎儿是难过了……你也别做太明显,话说回来,莫疏朗不是不让你管慕之的事儿了?”
秦沐川被噎了一下,拧灭烟头咳了两声,脸色不善地别扭道:“哼,他还真以为自己日天日地了?管那么宽……”
沈皓笑了一下道:“真难相信,他那么个暴脾气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秦沐川脸一拉,撇嘴道:“谈正事,你别消遣我……我想过了,唐鉴这性质即使我们不插手,判他个十五年也不多……不过他和慕之素来不睦,我怕他日后放出来以后,会更加对慕之不利,这家伙将近是亡命徒了……我看,不如一不作二不休……”
君顾在门外,身子一抖,蓦地打了一个寒颤。
沈皓皱了皱眉道:“我看无期就够了,死就有点过了,虽说医院是自家开的,对簿公堂的话,开什么证明也没问题,但是慕之不是这么狠的人,日后他知道了,怕是心里膈应。”
秦沐川撇嘴道:“想死?世上可没这么好的事儿!死真是太便宜他了……他不是想用那腌臜法子对慕之吗?往后的日子,我得让他慢慢享受啊……”
沈皓好像也像是不以为意一样,讪笑了一下道:“怪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吧……这件事处理好了,判个十几年的也够他喝一壶了……我看他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也熬不过一两年。不过慕之那里要保密,到时候他要是清醒了,就说是走的法律程序。”
秦沐川双手插兜,点头道:“行,我做事你们放心。”
君顾一时之间,脑袋里嗡嗡直响,脑仁像是要炸裂一样,眼前晕的他都看不清路。君顾脚步杂乱地离开消防通道门口,像是落荒而逃。
他慌慌张张进了陈慕之病房,关上了门,门内虽然只有些冰冷的仪器、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人事不省的陈慕之,可他还是觉得松懈了下来。
秦沐川和沈皓之间,不痛不痒地几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甚至都算好了一个不堪的结局。
看着昏迷不醒的慕之,他心里也是对唐鉴有恨有怨的,更多的是对优柔寡断的自己的谴责。
唐鉴,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相依为命二十年的人,事到如今,他再不会原谅他,可是也不想看到他的人生是这样一个结局。
这世界上,他曾经和现在,最重要的两个人,水火不容你死我活。
一个人事不省地躺在病床上,一个被关在拘留所里等待早已谋算好的审判。
君顾有时觉得,现在这种局面,都怪他。
可有时也觉得,他也这么痛苦,又要怪谁呢?
他一生不想伤害别人,他只想平静地生活。
可是,唐鉴,陈慕之,这两个人都不是自己可以扭转和改变的人,走到今日,他也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
君顾踉跄地走到病房里的卫生间,开打了水龙头一遍遍洗着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秦沐川和沈皓的对话不断在他脑子中回响,让人无端地感到恐慌。
卫生间水流哗哗地响,君顾脑子一片空白,等他渐渐回过神,好像听到了卫生间外细微的响声,他愣了一会儿,突然听得“嘭“地一声沉闷地重物落地的声音,砸的地面嗡嗡作响。
君顾如梦初醒,慌慌张张跑出去,看到陈慕之醒了,不顾针管回血,痛苦地抱着头蜷缩着,一手颤抖着摁床头的呼救铃,床头一个铁艺的花瓶被他手上连着的仪器线带倒了,摔在地上。
君顾小声叫了一声,赶紧往陈慕之床边跑,地上有一个热水壶的线,他一脚踩住被绊了一下,水壶哗一下就从置物柜上扣翻了,满满一壶水浇下来,君顾的手正好被浇到,烫的他咬住了嘴唇,飞溅的水还有不少都溅到了陈慕之那里,君顾一阵慌乱,不顾手上的伤赶紧跑过去抱住陈慕之,着急地哽咽道:“慕之?慕之,你醒了吗,你怎么了,你不要动了,针管回血了,你手都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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