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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态万方 (林不欢)


  这个很难被人了解的人,从章煜的营房踱回自己住的营房,一路上心中百转千回。
  明日要不要去见那个人?
  见也无妨,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彼此压根都不认识。
  还是不见了吧,否则这四年来都白躲了。
  若是章煜知道詹荀这个纠结的毛病还没改,少不了又要恨铁不成钢的翻白眼。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半点也没有战场上抽刀杀敌的果敢和血气。
  这块铁纠结了一整个下午,黄昏的时候做出了决定,不见。
  詹荀虽然瞻前顾后的毛病很重,可一旦下定决心,还是很雷厉风行的。他去箱子里翻了几件平日里穿不着的便装,又带了些干粮,打了个小包袱,换上了一身深色的广袖长衫,去取了匹马,便出了军营。
  既然不陪章煜去帅府,只能找地方躲起来,好像一时之间没有比詹村更合适的地方。况且,他对于沈寂溪口中的那“东西”,一直耿耿于怀,也正好借此弄个清楚。
  到了詹村,已经入夜了。
  沈家父子的马车安静的待在原地。
  詹荀推开院门,见厨房有火光透出,走近一看是沈小河坐在灶台前烧火呢。对方早已不似先前那般周正,脸上沾了灰,头发也有些乱,脸上还有没干的眼泪。
  “爹……”沈小河可算是见着亲人了,拿着手里的柴火棍,想撂下跑过来抱人大腿,又不愿撂下,最后犹豫了片刻,终于没撂下,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詹荀。
  “哭什么?”詹荀第一次看对方这般,竟然心里也泛起了一丝不忍,走过去帮对方把脸上的灰擦掉。
  “我爹……嗝……”沈小河打了个嗝。
  詹荀上前揭开灶台上架着的大锅,里头烧得是热水,已经有些沸了。
  “给我爹洗澡。”沈小河解释道。
  那井里那么脏,在里头泡过,是该洗洗澡。随即又想起一事,詹荀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水是从哪里打的?”
  “从井里的打的,已经放了爷爷给的药粉,干净的。”有沈喧这个神医爷爷,沈小河还是很踏实的,走到哪儿都不担心会被毒死。
  “你爹呢?”詹荀看了看东屋的方向,没有亮光。
  “烧晕了。”沈小河说着又要哭。
  詹荀闻言一滞,快步走向东屋,推开门借着微弱的光线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他试着叫了叫,对方没反应。
  摸索着上前,一把摸到对方,詹荀眉头不由一皱。这么烧下去,应该会熟吧。
  詹荀去寻了洗澡用的木桶,去取了凉水倒到里头,又将沈小河烧的热水倒进去,试了试水温,有点烫。
  沈小河在一旁搓着眼睛,显然是又吓又哭的累着了。
  “你睡一会儿,我来照顾你爹吧。”好歹这孩子也叫自己一声爹。
  “好。”沈小河去摸了摸自己那便宜爹的额头,虽然很烫,可是他知道对方有詹荀照顾,便也不担心了,没有继续哭。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炸毛受:沈小河……你怎么能让别人给我洗澡呢!
总攻大人:你要觉得我给你洗你委屈,你给我洗好了~

  ☆、左右

  沈小河的确是个着调的孩子。
  他抱着一条薄毯自己去了堂屋的矮榻上睡了,临睡前还不忘给自己和东屋的两人点了油灯。
  四年来跟着沈寂溪生活,对于医术多多少少有些耳濡目染。他知道沈寂溪发烧是因为着了凉的缘故,此前哭是因为怕自己照顾不了对方,所以着急。
  如今知道对方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便能无碍,于是便安心的睡了。
  待木桶里的水温差不多了,詹荀便将沈寂溪脱了个精光,扔到了木桶里。
  沈寂溪被烧得昏昏沉沉,双颊透着病态的红色,双目紧闭,皮肤苍白,倒是比醒着的时候招人喜欢。
  饶是詹荀这么沉稳克制的人,在帮对方洗头发的时候也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通。
  此刻沈寂溪无知无觉,自是只有任人施为的份儿,可是詹荀不是章煜,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规规矩矩的给对方洗了头,又等对方泡的面色逐渐恢复如常,詹荀才将人从水里捞出来。
  帮他拧干了头发,擦干了水,换上沈小河提前拿出来的寝衣,又用自己带过来的长袍将对方盖住,詹荀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本来不过是来躲个清净,免得被章煜拉去帅府,没想到却要伺候人洗澡,章煜一边叹着气,一边将木桶里的水倒掉。
  然后站在院子里,詹荀不知该如何是好。
  堂屋的榻本就窄小,如今睡了个半大的小子,东屋倒是宽敞,可是如今睡着沈寂溪,西屋……那是左右生前住的地方。
  怎么办?詹荀又陷入了纠结中。在院子里徘徊了近一个时辰,他最终走向了东屋。
  沈寂溪的烧已经退了一些,面色也恢复如常。
  詹荀立在床前看了对方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蹑手蹑脚的将对方往里挪了挪,自己睡到了对方旁边。
  “乖儿子……让爹抱抱……”沈寂溪一个翻身,搂着詹荀的脖子,一条腿搭到了詹荀的身上。
  詹荀:“……”
  对方像个猴子一样扒在自己身上,詹荀只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头都不知该往哪边扭,怎么扭都躲不开对方绵长温热的气息。
  抽出一条胳膊,詹荀试图将对方推开,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
  “乖儿子……好好睡觉……”沈寂溪将那只手扯到自己脖子底下枕着,然后双手漫无目的的在对方身上一阵乱摸。
  詹荀一脸别扭的被对方占了一通便宜,忍无可忍的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然后看也不看对方便出去了。
  夜还长着呢。
  最终,詹荀在院子里溜了好几柱香的功夫,毅然推开了西屋的门。
  房子里久无人住,落了好些灰尘。詹荀也懒得打扫,只扑了扑床上的灰尘,就那么和衣躺了上去。
  上半夜没怎么睡,他也是乏急了,几乎是倒头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又有人缠着自己,一双手不安分的在自己身上乱摸,手到之处,都是詹荀平日里最经不得碰的地方。
  想要阻止对方,又睁不开眼睛。
  对方毫无章法的撩/拨,却是让一向克制的詹荀有些气血上涌。他一向冷清寡淡,又久在军中,虽已年至弱冠,却尚未经男女情/事。如今,被对方一阵挑/逗,身体竟是有了反应。
  感觉到对方炙热的气息喷到了自己的脖颈处,随即便一路向上,行进至自己的唇角。
  詹荀突然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之人,不禁大惊失色,一把推开了对方。
  “左右……你在做什么?”詹荀瞬间恢复了理智,一腔情/欲,转化成了一腔愤怒。
  “大哥……”詹左右面上的红晕犹存,攀着对方的身体便欲去扯对方的衣服。
  “左右,你醒醒吧,我是你大哥。”詹荀推开扑上来的左右,跳下床往后退了两步。
  詹左右衣衫凌乱,双眼有些红,不甘心的道:“你明明有反应,为什么不承认。”
  “左右。”詹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胯/下,一脸的无可奈何,道:“我那是做梦,做不得数。”
  哎,詹荀叹了口气,道:“往后我去东屋睡吧,你也长大了,这床装不下两个人。”说罢抬脚推门而出,却被门槛结结实实的绊了一跤。
  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漆黑一片,做梦了。
  詹左右,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永远也长不大了。
  彼时的詹荀,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形同亲弟弟一般的人,对自己有特殊的情愫。
  于是,在对方那一点情愫初露苗头的时候,詹荀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那可是他此前做过的最迅速的决定之一,少有的不纠结,不思前想后便做出判断。
  詹左右自然是失落的,可是两个人共处同一个屋檐下,来日方长嘛。可惜,他们俩的来日,并不长。
  起身出了门,詹荀睡意已然尽消。
  他不是一个爱伤春悲秋的人,可是有些事,不管过去多久,想起来时那种感觉,都恍如昨日一般。
  七年前,詹左右十二岁,他十三岁。两个人正式开始相依为命的生活。
  五年前,詹左右十四岁,他十五岁。他发觉了詹左右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毅然拒绝对方,从两人同住的西屋搬去了东屋。
  四年前,詹左右十五岁,他十六岁。詹村爆发了血疫,全村只剩了他和沈小河。詹左右在喝了沈寂溪的血后,解了血疫,却死于剧毒。
  现在,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爹……”沈小河慵懒的声音响起,随后踏着晃晃悠悠的步子走了过来。
  詹荀一回头,便被沈小河扑了个正着。正要说话,却发现对方气息平稳,竟然扑在自己怀里又睡着了。
  詹荀伸手搂住沈小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像,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眼么前不是就有一个么,不远处的屋里还有一个呢。
  夜深了,外头有些凉。詹荀抱起沈小河,送到了东屋,将对方塞到了沈寂溪的怀里,两个人自觉地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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