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荀松了口气或者是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他叫从之,姓什么便不知道了。”
“哦。”
詹荀犹豫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道:“在路边买的,后来发现给小河好像不太合适,给你吧。”说罢递给沈寂溪,头也不回的走了。
“爹,给我看看。”沈小河一脸好奇,全然不顾自己的爹爹莫名其妙的精彩脸色。
沈寂溪打开锦盒,里头躺着一个精致的瓷瓶,瓶口塞着精致的木塞,还雕了花纹,看起来应该是买了瓷瓶自己雕了塞子。与自己丢的玉瓶一般大,放药丹整好。
次日一早,沈家一家三代四口人加上老六举家搬走了。
“爹,医馆怎么办?那些药材都不带走,咱们是不是过几天还回来?”沈寂溪在颠簸的马车里问道。
沈长易替沈喧答道:“医馆你爷爷会派人来看着,咱们不用操心。”
爷爷?沈寂溪一脸困惑,活了这么久,才知道自己还有爷爷。
“爹,曾祖父不喜欢我怎么办?”沈小河代入感倒是挺强。
“呃……”沈寂溪刚想问沈喧,爷爷不喜欢我怎么办,这下着实被问住了。
沈喧终于开口了,道:“他不喜欢,咱们便再找个去处,又不是非中都不可。”
沈长易闻言一脸无奈,重重的叹了口气。天下所有的儿子,都是来找自己的老爹讨债的。
“爹,我想尿尿。”
“沈小河!哎~败给你了。六叔,停车。”
“……”
作者有话要说: 俏郎中小剧场:
小团子:爹……
炸毛受:不许管他叫爹,我才是你爹。
小团子:娘……
总攻大人:哎。叫什么都一样。
炸毛受:你特么还要不要下巴了。
下巴君:作者君,我跟你有仇么?
☆、重逢
刚下过雨的郡城,潮湿而炎热。
马蹄踏在未干的雨水坑里,溅起一串浑浊的水花。
马上坐着个一身墨袍的男子,一双眼睛不时流连在街边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身上,时不时的挑挑眉毛,惹得对方或满脸绯红,或暗骂有病。
“参将。”潮湿闷热的街道,一声低沉的声音的传来,音量虽然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让马上之人顿觉空气都清爽了不少。
骑在马上的章煜本也行的极慢,稍一勒马便停了下来。
在章煜的身后不远处,沈氏医馆的门口,立着一个一身绛色窄袖兵服的人——那人正是詹荀。
章煜也不下马,待对方走近了,随口道:“随军的大夫可是治不了你的伤?三天两头便出来抓药。”
詹荀提着药,抿嘴浅笑道:“给何伍买的,他前天伤了脚,有点麻烦。随军的大夫治治咱们这些糙汉子还行,稍精细些的人便伺候不好了。”
“哈哈。” 章煜骑在马上和詹荀慢慢走着,笑道:“何伍这小子倒是讨人喜,长得俊,脾气也别致。”
想到何伍那娇滴滴的样子,又想了想这几年章煜的一屁股烂桃花债,詹荀暗暗摇了摇头,忙转移了话题,道:“军中这几日,都传大军要北上的消息,参将可会随军北上?”
“西南这两年是没什么大事了,大帅班师回朝是迟早的事,只是不知大帅属意谁留下来驻防。”章煜说到此事,倒是难得严肃了起来。
沉吟良久,詹荀开口道:“卑职有一事想求参将。”
呵呵,你也有求人的时候?章煜瞥了一眼与自己的马并肩而行的詹荀,心中忍不住嘀咕。
自詹荀进入军中,已有四年的光景了。章煜四年前还是个千总,如今已成了参将。
四年的时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已到了弱冠之年。当初那个瞻前顾后的小子,如今成了战场上浴血而生的修罗,可是偏偏时运不济,屡次错过立功的机会,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把总。
“我还当你是个无欲无求的呢?”章煜毫不留情的揶揄道。
两年前武家军与进犯大余西南边境的蛮军激战数月,詹荀随章煜出战,勇猛异常。以他当时的战功,直接由士兵升任千总也不为过,可他却好死不死的在决战之时随着打散的队伍,一起组织起了救护伤兵的小队。
论功行赏说是公平,倒也极度不公平,任你先头再勇猛,决战时刻不往前凑,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四年里,詹荀一而再的重复这种“低级”的错误,导致他奋斗了四年才混上个小小的把总。
“他日大帅班师回朝之时,卑职想随驻守郡城的弟兄们一起留下。”詹荀道。
留在这个又湿又热的地方,放弃去中都的机会?章煜用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詹荀,最后确认对方没开玩笑。
“你是在躲什么吗?”章煜实在弄不明白詹荀怎么想的。
詹荀耸了耸肩,没有言语。
章煜实在有些气闷,当初捡了对方带入军中,便是想着自己慧眼识珠,此人既然有那个人的神韵,想必到了战场上,又是一尊遇鬼杀鬼,遇佛斩佛的主儿。
事实倒也没让他失望,詹荀在战场上,当真算得上是个噬血的修罗。
可是……哎,章煜一脑门子的官司,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道:“到时候再说吧。”然后一扬马鞭,将这块铁丢在了屁股后头。
心不在焉的一路走回军营,将药搁下,詹荀便去取了马,出了军营。
詹村。
四年前,詹荀离开的时候,村子里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只剩祠堂里的一块块灵牌。也多亏了血疫发病时间比较长,村里的人紧赶慢赶的还来得及把灵牌刻出来。
詹荀将祠堂打扫了一遍,过去四年里,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做同样的事情。
四年了,他还记得沈寂溪说过的话,那是他不经意或者装作不经意爬到自己家院子外的树上听到的。
“若是没有诅咒,詹村怎会如此?”
“四年前是何家湾,这一次是詹村,四年后……说不定便是郡城。”
何家湾?
八年前,十二岁的詹荀和祖母便是在那里捡到了奄奄一息的从之,也就是如今的沈小河,当时沈小河才一岁。因为祖母身体不好,便将沈小河交给了旁人抚养。
八年前的何家湾发生了什么,詹荀不得而知,他当时高烧不退,连自己怎么来的詹村都不知道。后来清醒了,自己变成了詹村的人,还有了新名字。
何家湾……詹村……郡城……
四年之期已至,郡城当真会如詹村一般么?要知道城中可是有几千口人,加上驻防的军队,若是沈寂溪的话应验了,后果……詹荀不敢想。
詹村久无人烟,有几处无人打理的房屋都塌了半边,此时又恰逢雨季,村子里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一眼望去,满目凄然。
正在伤春悲秋的詹荀被一声马嘶打断,眉头一拧,趟着野草寻声而去。
自己的马就在眼前,这声马嘶是别的马发出的。
这肯定不是鬼,詹村根本就没人养马,所以不可能有马的冤魂跑来作祟。不过,纵然如此想着,这荒无人烟的村子里突然传来马嘶声,也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大白天见了鬼估计也不过能形容詹荀此时的心情,他顺着马嘶声传来的方向,居然找到了自己家。
已经四年没住过人的院子,此时门大开着,一辆马车拴在东边不远处的树上。
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能平复詹荀的心情。他翻身上墙,趴在隔壁院子的墙头上朝自己家看了看,发现院子里没人,不过东屋的门半掩着。
他利索的跳下去,反手握着匕首,一脚踹开了东屋的门,里面没人。于是他整个家找了一遍,依旧没人,甚至马车上也没人。
愣怔了片刻,詹荀便发现了异常。
长满草的地方被人踩过短时间内会留下很明显的印记,他此前居然大意到没有发现。
循着杂草上的印记,詹荀很快追踪到了目的地,那些痕迹在一口井旁边留下了许多杂乱无章的印记之后,分岔了。
握着匕首的手加了两分力气,詹荀慢慢向井口靠过去。
然后,他看到一颗挂满水草的脑袋从井口探了出来。
“呃……啊!”那颗脑袋大叫一声缩了回去。
咣……
詹荀:“……”
“有坏人呀……呛死我了……咳咳……”一声凄厉的大叫从井底传来。
不是水鬼?
詹荀一脸茫然,随即被一股力道从后头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以他多年习武的功底,自然是没有什么后果。
不过,那股力道的始作俑者,却捂着脑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爹……”那捂着脑袋的家伙看着詹荀,表情很是精彩。
詹荀:“……”
“沈小河,你没事吧?”井底又传来一声嘶吼。
沈小河如梦初醒的绕过詹荀,跑到井口趴在上头,冲里头看了两眼。
“别趴在上头。”井底君吼道。
“放心吧,我不会掉下去的。”沈小河两手紧紧扒着井沿。
“谁管你掉不掉,你挡住光了,里头很黑。” 井底君继续嘶吼。
詹荀:“……”
心理受到了巨大伤害的詹荀,终于回过神来,大概猜出了井底人的身份,于是出手将井底君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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