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手里拿着参赛名单,挨个叫号。
“1号杨丽,2号王冰冰,3号苏洁。”
“到。”被叫到的人举手出列。
“四百米折返跑准备。”
……
为了避嫌,严新远并不能去执裁,他只能站在教练办公室里,静静地透过玻璃窗,看着他的学生们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同时也在等一个人。
谢拾安也在等一个人,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边的队友陆陆续续都去体测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是倒数第二号。
裁判叫到了她的名字。
“谢拾安。”
谢拾安心里知道那个人多半是不会来了,但还是面色如常地走了过去。
“到。”
做完全部体能测试之后,裁判满意地看着她的成绩单,写上了“全优”两个字,手里的花名册又翻过一页,纸上还有一个名字,只是侯场区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有些疑惑:“简常念呢?人没来吗?”
他又喊了几遍,比完的人群里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人出来回答他的。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滨海省队的队员举手回应道:“裁判,简常念她……可能来不了了。”
裁判皱皱眉:“怎么回事,不知道不来就视为弃权吗?”
他看看表,算了,时候不早了,正准备往她的名字后面写上“弃权”两个字的时候。
有少年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冲了进来。
“报……报告裁判,105号简常念报道。”
见她突然出现,滨海省队的人都围了过去。
“常念,你怎么来了啊?”
“常念,外婆好点了吗?”
“常念,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来的,还以为今年又少一个人呢。”
……
七嘴八舌的,但都是些善意而温暖的话语。
简常念笑笑:“让你们担心了,外婆情况基本稳定,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体测,她说完后又冲着裁判深深鞠了一躬。
“裁判老师,我因为家里出了点急事所以来晚了,很抱歉再占用您一点时间,请开始体测吧。”
严新远站在窗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半个小时以后,简常念以“良好”的评分顺利通过了体能测试,结束后她顾不上和其他队友叙旧,到处找那个人的影子,想要跟人说声对不起。
操场没有,小操场也没有,食堂没有,宿舍没有,简常念转身跑向了训练室。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训练室里传出了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她轻轻推开门一看,果不其然,也只有谢拾安这个天才少女,训练狂魔,才会在严苛的体测结束后又跑来打球。
谢拾安练得专注,一直朝着墙壁抽球,丝毫没留意到已经有人悄悄溜了进来。
一个球因为用力过猛,从墙面反弹到了门口,球筒里的球也已经打完了。
谢拾安俯身过去捡,却早已有人替她拾了起来。
“给。”
她抬头一看,是简常念。
谢拾安状若无意地退后了两步,语气有点冷:“你来干什么?”
阳光洒在了她身上,简常念笑了起来。
“我来当你的最后一块冠军拼图。”
两个人良久的对立,还是谢拾安率先开了口,她唇角扯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呵,口气不小。”
简常念挠挠脑袋,故意装听不懂。
“啊,可是某个人昨天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吗?还被严教练罚了,其实坦诚一点跟我讲你想要我回来打比赛也没什么的,真的。”
“你……”谢拾安额角青筋暴起,就差拿羽毛球拍砸她了。
简常念退后一步,生怕被误伤,脸上笑眯眯的,只是眼神很真挚。
“只要你跟我讲,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来。”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别打扰我训练。”被人戳中心事,谢拾安耳朵有点红,但神色依旧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拿着球拍往门外一指。
简常念总算是想起那盏莲花灯的事了。
“其实我今天过来不光是为了体测,还有……”
她去一翻背包,糟糕,出来的太急,落在护士站了。
谢拾安皱着眉头看她到底能翻出什么花来。
简常念尴尬地笑了笑:“我忘拿了,改天再给你吧。”
话音刚落,训练室的大门被人撞开了,乔语初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常……常念,严教练刚接到医院电话说……”
第35章 变化
简常念的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
乔语初平复好呼吸, 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外婆手术成功了!!!”
简常念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片刻后巨大的喜悦冲遍了全身, 她一蹦三尺高, 然后抱着乔语初又哭又笑的。
“太好了……太好了……语初姐……”
看着她们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的画面,谢拾安唇角也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警方也传来了消息, 肇事者已经找到了, 只是肇事者的家庭情况也一言难尽, 一家四口挤在城中村不过十几平米的房子,父亲瘫痪在床,妻子是个残疾人侏儒症, 孩子也才刚刚满月, 他是家中唯一的劳动力, 为了挣几百块钱, 连续在工地上熬了一周的夜,疲劳驾驶才出的事故。
警察把人带到了医院里,男人戴着手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着:“对不起对不起, 但我真的没喝酒, 我太累了, 就闭了一下眼的功夫……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我害怕坐牢所以就跑了, 我不能进去啊, 我进去了孩子怎么办啊!”
男人的妻子也来了, 背上背着孩子, 也是不住流着眼泪, 向她磕头作揖求饶的。
两夫妻都穿的破破烂烂的,一脸穷苦相,只是女人背上襁褓里的婴儿脸却是干干净净的,正睁着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个世界。
简常念站在这里,浑身发抖,泪又不可抑制地滑落了下来,流着眼泪嘶吼道:“你害怕坐牢所以你跑了,那我外婆呢!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人发现她,她就这么躺在冰冷的马路上没了,你有老婆孩子,可我是个孤儿啊!”
也许是争吵声音太大,襁褓里的婴儿受到了惊吓,哇哇哭了起来。
警察看这情况估计是没法协商,只好先把人带走了。
乔语初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人递了一张纸巾。
护士来叫:“病人苏醒了,可以进去探视了。”
简常念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跟着护士换隔离衣去了。
因为刚做完手术,外婆暂时还只能住在ICU里,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只有眼珠能动,但好歹意识是清醒了,察觉到她的手握住自己的时候,还轻轻地回握了一下。
简常念喜极而泣:“外婆,外婆,太好了,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外婆的眼神看向了她,浑浊的眼睛里也有泪光在闪烁着,她好似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嘴里插着管子什么也说不出来,神色有些急切。
简常念读懂了,把脸贴进了她的手掌里,摩挲着:“外婆,您相信我,我没有辍学去干一些坏事,我之前没有告诉您是因为怕您担心,在学校里我一直过的不快乐,读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专业,也没有熟悉的朋友。”
“您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打羽毛球,一有空就往村头跑,我向往赛场,也想像电视里的运动员们一样拿世界冠军,所以有这个机会,我就想去试试看,这三个月没有回家是因为一直在集训,就在刚刚我已经通过了羽毛球全国大赛的体能测试,这周末就要作为滨海省队的一员去参加比赛了。”
简常念吸了吸鼻子:“很抱歉没有及时告诉您,但我真的只是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跟您说,我知道您想让我有一技之长,将来找个稳定的工作,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吃穿不愁,安稳地度过一生就好。”
“但那都不是我想要的,外婆,我只想打球。”
话说到最后,泪又掉了下来。
外婆动了动手指,状若无意地擦去了她的眼泪。
老人的目光挪向了病房外。
透过玻璃窗,有几个人向里面张望着。
简常念吸了吸鼻子,回过头去,看着朋友们笑了起来。
“外婆,这次的手术费也多亏了他们,最中间那个是我们的教练,姓严,训练的时候可严厉了,但平时又对我们可好了,我能进入滨海省队也是多亏了他。”
“严教练左边那个是乔语初,队内的大姐姐,我们都叫她语初姐,一直都很照顾我,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
“严教练右边那个叫谢拾安,队内的大魔王,技术很好,但脾气有点臭……”
简常念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她,片刻后,她撞上那人眼神,隔着玻璃,反正谢拾安也听不见她说什么。
她鼓起勇气道:“是我最好的朋友。”
外婆的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眼里含了一点感激的光,乔语初挥了挥手回应着,严新远点了点头。
护士进来催促:“探视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