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说了,挂了啊。”
她挂掉电话之后,又自言自语起来。
“人能去哪儿呢?”
话音刚落,旁边有一只手伸过来又拿起了电话。
谢拾安按下一串数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有点冷:“喂,曹睿,是我,人在哪儿?”
曹睿正在跟人谈生意,见有电话进来本想掐掉,但奈何一直响,颇有几分追魂夺命的架势,他只好跟人说了句“抱歉”便出去接电话了。
“嗐,我还以为是谁呢?你怎么不用自己手机打啊?”
“废话少说,我在训练,我问你,你现在在哪?”
曹睿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正在和大老板打球的简常念:“你、你问这个干嘛?”
“简常念是不是和你在一块儿?”
“我……”不等曹睿说什么,谢拾安斩钉截铁地吐出了两个字。
“地址。”
得到了准确地址的谢拾安转身就走。
乔语初追上去:“哎,你干嘛去?”
谢拾安顿住了脚步,看着她。
“你不是说要去跟人确认一下吗?”
乔语初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了。
“可是下午还有训练……”
谢拾安绕过门卫,走到了另一侧偏僻的外墙边,这里矮,她垫了两块砖头,手一撑就翻过去了。
“我觉得我们把人带回来严教练应该会很高兴的。”
乔语初木着脸,跟人一起跑了。
“但愿如此。”
***
一局结束,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把她拉到了楼梯间里,塞给简常念一些钱。
“给,球打的不错,下一把再多输几个球,尽量要输的让老板看不出来你是在让着他。”
在这待了有一会了,简常念也算是看明白了,和她打球的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大老板,另外两个,曹睿算是给人牵线搭桥的,给他钱的这个年轻人的老板,想要大老板给他的公司投资,于是便想方设法哄人家开心,至于曹睿又在里面捞了什么好处,那就不可得知了。
简常念心里苦笑,却还是收下了这笔钱,她想起前台小姐姐跟她说的,不要哭丧着脸,于是对人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乖巧可爱一些。
“好,谢谢老板,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楼上传来声音。
“小陈啊,小简上洗手间回来了没有啊?钱总还想再打一局呢。”
唤作“小陈”的年轻人把人一推。
“去吧,好好表现。”
立峰大厦位于江城市最豪华的商圈,顶楼面积也十分开阔,不仅建了泳池,还铺了草坪,草坪的另一头就是羽毛球场,场边摆着桌椅和遮阳伞。
大老板虽说也是个羽毛球爱好者,但到底上了年纪,体力不如年轻人,打两个球就要停下来歇口气,让旁边的美女秘书给他按按肩,切个水果吃。
“不错啊,小简,人长的漂亮,球也打的好,还是职业选手吧,后生可畏啊!”
几个人都恭维着他笑。
“我看钱总才是宝刀未老,那个杀球看的我眼花缭乱的,就算是世界冠军来了,也能过上几招啊!”
钱总哈哈大笑起来:“瞧瞧小吴这张嘴啊,这就拍上马屁来了。”
“这怎么能是拍马屁呢,要不是钱总忙,日理万机的,恐怕也早就是职业选手咯!”
钱总被人捧得飘飘然,又开始吹嘘自己那几个在业余赛事里被人如法炮制,让球得来的奖项。
“想当年,我那也是……”
曹睿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适时给人续了杯茶。
“小简啊也是我们俱乐部的陪练,您要是喜欢,往后就多让她陪您打打球。”
“好,好,我今天啊兴致来了,来来来,咱们组个双打,再来一局。”
第32章 争执
谢拾安本以为曹睿把人叫去, 也就是陪客户打打球之类的活,却没想到是这个打法,拿钱让球。
偏偏对面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毫无自觉, 笑的满面油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膨胀。
“职业选手,也就那样嘛。”
简常念什么也没说,抬手又给人送了一个。
那男的水平菜的她一根手指都能碾死他, 谢拾安简直是看不下去了, 少年心性一上来,只觉得自己的职业信仰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抬脚就要冲过去。
曹睿一把把人抓住:“祖宗!我求求你了!这单生意谈了很久都没谈下来!”
“你就是这么帮忙的?”谢拾安的眼神冷到了极点。
“说好听点叫打球,说难听点,这和陪酒有什么区别?!”
天台不大,风把她的句子隐隐约约吹进耳朵里。
简常念浑身一僵, 脸上的神情有点难过,想要发球的手就停了下来。
对面的钱总也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直起身看着他们喊道:“小曹啊, 这是怎么了?”
曹睿回过头去道:“没事的啊,钱总,一个朋友, 您继续打球吧。”
说罢, 又压低了声音, 语气又急又快的。
“小简她不也需要钱吗?你替她想想吧!”
谢拾安看了一眼简常念, 那家伙压根不敢回头看她,再看看身上穿的那是什么东西, 大冬天的短袖短裙不冷吗?还在这陪几个油腻老男人打球, 再多待一秒, 她都觉得自己要长针眼。
谢拾安抿紧唇角,一言不发把他的手拂开,转身就走,重重拉开了天台的大门,砸在了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走了,简常念的心却一下子揪了起来,她犹豫再三,还是咬咬唇,放下球拍匆匆道了一句:“钱总,失陪一下,”就追了上去。
“诶——”曹睿想拦,没把人拦住。
“拾安!谢拾安!”简常念追出去,总算在楼道里把人叫住了。
谢拾安的手停在了电梯按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简常念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你怎么来了?”
“我……”明明是她自己翻墙跑出来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该庆幸严教练没亲自过来,还是该遗憾他没看见这一幕呢。”谢拾安冷冷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
提起严教练,简常念神色黯然,她知道严教练最不齿这些下作、违背体育精神的东西,她也知道她让他们都失望了。
看着谢拾安眼里的讽刺,简常念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谢拾安的认同,她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原来是一个毫无道德底线和职业精神的人,所以拼命又有些无力地解释着。
“我……你相信我,我就做这一次。”
谢拾安转过脸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
“没钱你可以去借,我,乔语初,程真,周沐,严教练,省队的每一个兄弟姐妹,难道会不帮你吗?”
这几天简常念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脑子里整天琢磨的都是钱的事,神经紧绷得随时都要断裂,听她说起这些,所有委屈通通袭上心头,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带着哭腔吼着。
“我借了!我变卖了我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挨家挨户地去村里借钱,跪在周沐父母面前求他们帮帮我,你以为我不想跟你们借钱吗?!大家每个月就拿那一点津贴我不知道吗?!从我没进集训队开始,严教练就一直在帮我,我不知道吗?!这不是五十一百,这是十万啊!”
“我要是那种没心没肺,得寸进尺的人,我就是骗也要把这钱骗到手,可是我有良知,谢拾安,我有良知。”
“那你也不能……”谢拾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默默攥紧了双手。
简常念哽咽着,自嘲道:“我不能什么,我现在什么都能,只要能赚到钱,你别说让我去陪人打球了,就是让我像孙倩一样去陪人喝酒,陪人睡觉,我……”
话音未落,衣领就被人提了起来。
谢拾安盯着她的眼睛,眼角有些红,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自从认识她以来,谢拾安在她面前所展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冷漠淡泊的模样,偶尔也会有口是心非的时候,即使她和秦扬他们打球也是因为不服输的成分居多,从没有真正的生气过,更何况是提着别人的衣领质问了。
两个人离的近,彼时还有身高差,谢拾安拎她跟拎小鸡似的。
她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心如死灰,破罐破摔的模样。
简常念凄然一笑:“我说了,只要有钱拿,现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拾安攥着她衣领的手有些抖,她咬着牙,忍住没一拳打过去。
“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去,全国大赛……”
提起全国大赛,脑袋里那根弦彻底断掉了。
简常念一把把人推开,流着眼泪嘶吼。
“什么全国大赛,我不参加了!什么羽毛球,我也不打了……我现在就想救我外婆,从小我爸妈就不要我,是她把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照顾我,保护我,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谢拾安你究竟明不明白?!”
突然的发力让谢拾安猝不及防,倒退了几步才站稳,看着她声泪俱下歇斯底里的模样,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爷爷刚去世的那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