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
谢拾安和程真骑着摩托穿梭在车流里替她开道指路,乔语初放下了和家人团聚的时间深夜跑来了医院,即使他们什么都不说不做,只是默默站在这里,也是她莫大的精神支柱,简常念知道,就算她此刻倒下,身后也不是空无一人。
从医院出来后,程真也有些不忍心。
“拾安,拾安,你一向鬼点子最多了,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帮她啊?”
谢拾安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往前走着。
“诶,拾安,我跟你说话呢……”程真还想追,被乔语初一把拦下了。
“你看不出来吗?她现在心情不好,别惹她了,早点回家吧,嗯?”
程真总算是后知后觉想起她爷爷那事儿了,吐吐舌头:“我给忘了,呸呸呸,该打该打,诶,你们怎么回啊?要不我送你们?”
乔语初把头盔扔给他,三两步追上谢拾安,两个人一起上了出租车。
“打车,你自个儿路上注意安全啊。”
***
严新远的这个电话是打给派出所的。
“什么?肇事的还没抓到吗?”
“虽然路上有监控,拍到了人脸,但这辆摩托它是个□□,锁定起来还需要时间。”
派出所的民警公事公办地回答他。
严新远抓了抓头发:“拜托你们快一点,我们这边真的很需要钱来做手术。”
他挂了电话之后,才发现简常念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他起身走了过去,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说人还没抓到这个消息。
“常念啊……”
反倒是简常念笑了笑。
“没事,严教练,你也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您,我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外婆就可以了。”
“可是……”严新远还想说什么。
简常念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真没事儿,明天不还要训练吗?我撑得住,您放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严新远总觉得,就一个晚上的功夫,这孩子的神情坚毅得,仿佛脱胎换骨了。
“唉,那好吧,有什么事就让医生给我打电话。”
他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简常念又把人叫住了。
“对了,严教练,明天的训练我就不参加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笑比哭还要难看。
“可能得跟您请个长假。”
***
“全国大赛下周就开打了,这时候请假不就相当于主动放弃了参赛资格了吗?”
次日清早训练,简常念的位置上少了一个人,有队友窃窃私语。
“那家人住院也不能不管啊,是你你怎么选?”
被问到的队友挠了挠脑袋:“唉,我也不知道,训练吧训练吧,严教练来了。”
谢拾安做着训练前的热身,跳起来狠狠一个扣杀把球砸到了墙上。
在他们紧锣密鼓地开展赛前特训的时候,简常念看外婆情况大致稳定了下来,抽空回了趟家。
推开院门,熟悉的景色,却再也没有人笑着迎接她了,简常念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少年揩了揩眼角,看鸡鸭都饿得一直叫,先去打开了篱笆,剁了野菜和饲料拌在一起扬在了地上,看着它们满院跑吃的欢快,小声道。
“吃吧,多吃一点。”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又跑回了里屋,到处翻箱倒柜,总算在衣柜的最深处找到了外婆藏钱的匣子,拉开一看,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票子。
简常念数了数,加上硬币总共是三千多块钱,这些就是外婆全部的积蓄了。
匣子底下还压着一张照片,外婆那个年代只有黑白照,小小的婴孩被老人抱在怀里。
那个时候的外婆还算年轻,也没有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眼里还有明媚的光。
照片底下印着一行小字:
摄于1996.3.15日。
她出生的日子。
简常念捧着这些零钱,看着这张照片,潸然泪下,然而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少年拿袖子擦干眼泪,把照片放好,匣子回归原位,又去床头整理了一些外婆手工做的绣活,有鞋垫枕巾什么的,通通打包好,还有家里其他一些能卖的东西,今年刚收成的大米,地里的小菜等等。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带了支笔,怀里揣着笔记本急匆匆地又出了门。
十四五岁的孩子正是自尊心强,面皮薄的年纪,外婆又常教导她凡事靠自己,能不求人就不求人,所以站在周沐家里,面对她父母复杂的目光,简常念还未开口,泪就掉了下来,磕磕绊绊地道。
“叔叔……阿姨……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外婆她……手术……真的很需要钱……我……我给你们打欠条,以后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周爸爸皱着眉头抽烟,沉默不语。
乡里乡亲的,两个孩子又从小玩到大的,周妈妈看她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孩子,不是叔叔阿姨不借给你……十万……这……这对我们家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啊。”
简常念听她这话,扑通一声就给人跪了下去。
“叔叔阿姨,我知道,我不要那么多,你们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哪怕几十一百,我一点一点去凑,求求你们了,我只有外婆这一个人亲人了!”
“哎哟,孩子,这可使不得……”周妈妈见她这样,也红了眼眶,赶忙去扶她起来。
坐在里屋写作业的周沐再也听不下去了,扔了笔冲出来。
“爸!妈!乡里乡亲的,我也没少去常念家蹭饭,帮帮她,帮帮简外婆吧!求求你们了!”
面对简常念声泪俱下的恳求,以及自己女儿的劝说,周妈妈还是动摇了,去卧室拿钱,周爸爸也跟了进去,虽然关着门,但争吵声还是传了出来。
“你疯了吧?!那么小一个孩子,谁知道她以后还不还得上这钱!”
“那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走投无路去死吗?!”
“咱们家要是百万富翁,别说十万,就是二十万,三十万,我闭着眼睛也扔了!这钱给出去人救不救的活还不一定,沐沐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学费生活费哪一样不花钱!”
周沐听到这里,冲过去拉开门大吼:“你们别拿我当幌子!你们要是见死不救的话,这学我也就不上了!”
话音刚落,气极了的周爸爸迎面就是一个耳光,打的周沐倒退了几步。
简常念冲过去把人扶稳:“没事吧……”
周沐呜呜地哭了起来,见女儿受委屈,周妈妈也不干了,死命捶打着他。
“你干嘛打女儿!干嘛打女儿!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有火你冲我发啊!”
满心疲惫,一地狼藉。
简常念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松开了周沐,怀着愧疚给周爸爸和周妈妈鞠了一躬,然后悄然离去,边走边抹着眼泪。
没走出多远,乡间小路上传来熟悉的呼唤。
她回头一看,周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脸上还带着巴掌印,把塑料袋塞进了她怀里。
“给,钱不多,但也是我们家现在能拿出来的最大限度了。”
塑料袋里是整整齐齐的一万块钱。
简常念泪落的更凶:“谢谢……谢谢你……谢谢叔叔阿姨……我……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那一天,简常念拖着磨出了血泡的双脚,挨家挨户地去借钱,农村人都穷,但愿意帮助她的人还是有,你一百我一百的,简常念也不嫌少,凑了一塑料袋。
谁谁谁于什么时间借了她多少钱,简常念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记的清清楚楚。
她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镇上的市集已经快结束了,耽搁不得。
她顾不上吃饭,先把钱收好,然后匆匆把收拾好的大米、小菜、还有外婆手工做的鞋垫,以及家里养的鸡鸭关进笼子里,一起放到了平板车上,推着车,又往镇上赶。
因为花样好看,针脚也细密,外婆做的手工倒是最先卖完的,傍晚集市上人潮散去,简常念推着没卖完的东西又回到了家。
她要赶最后一趟进城的末班车去医院,因此即使一天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饥肠辘辘了,也没时间去下一口热汤面,匆匆把今天卖的钱,以及借来的钱清点整理好,装进书包里就出了院门去赶车。
到了医院缴费处,简常念递进去单子。
“ICU15床方怀英,交今天的住院费。”
医生看了一眼:“15床,今天交过了呀。”
ICU一晚上的花费不菲,能这么帮她的,只有一个人,严教练。
简常念吸了吸鼻子,把缴费单收好,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住院部走。
她走到护士台的时候,被人叫住了,是昨天参与抢救她外婆的一个护士姐姐。
“诶,你就是15床的家属吧,刚你教练来过了,这有东西给你。”
简常念走过去一看,是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饭盒,饭盒底下还压了张纸条。
“照顾好自己,钱的事慢慢想办法。”
简常念捧着这温热的盒饭,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第31章 生意
她几口饭还没吃完, 护士来叫说是病人醒了,可以进去短暂地探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