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脸上的表情纠结而又痛苦。
谢拾安晃着杯子里的液体。
“我没有逼你非要做个选择的意思,这么多年朋友了,我比谁都希望你能过的好,但是,你也要想一想,这个人她,究竟值不值得你对她这样。”
程真扯起了唇角,笑比哭还难看。
他醉得狠了,扯住她的袖子,嘀嘀咕咕地说些胡话。
“拾安,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对一个人失望透顶的感觉……”
谢拾安被他扒拉的有些烦了,一巴掌把人拂开,程真倒在了吧台上哼哼唧唧。
这回是真的不省人事了。
谢拾安举起酒杯,和他面前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有,但愿她不会让我失望吧。”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点开周沐的对话框,回消息。
“你们在哪儿?”
“忆灵酒吧。”
不过一刻钟,人已经到了。
周沐把人扶上出租车,谢拾安给了程真家的地址,周沐扒着车门:“那你怎么回去啊?要不我们一块走吧?”
谢拾安摇头:“不顺路,你们走吧。”
说罢,就替人阖上了车门,吩咐司机师傅开车。
她喝了酒,脑袋也有些晕,想沿着江边走一走吹吹风,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乔语初。
“怎么回事还喝酒了?不知道集训队有规定外出不许饮酒吗?喝了多少,人在哪?我过去找你。”
连珠炮似的关心。
谢拾安唇角浮起一丝笑意,转身趴在了江边大桥的栏杆上。
“没喝多少,江边,吹吹风醒醒酒就回去。”
“谢拾安!喝了酒还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给我等着,哪也不许去!”
乔语初一口气吼完,砰地一声挂了电话。
谢拾安有些目瞪口呆,随即唇角浮起了一个清浅的笑意,依她所言不再走动,而是在人行道的台阶上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乔语初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埋着脑袋昏昏欲睡,她把自行车停稳靠边放着,轻轻走过去晃了晃她的胳膊。
“拾安?”
谢拾安抬起头来,因为喝过酒的缘故,苍白的面色染上了一丝红潮,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
她冲她笑了笑:“你来了啊。”
乔语初把人扶起来,埋怨:“喝了多少啊这是?”
“就一杯,橙汁儿……可比我喝的多。”
“得了得了,你这个不喝酒的人能跟他比,走吧,我送你回家,能上去吗?”
她把人扶到了自行车旁边,谢拾安自己试了一下,没跳上后座,乔语初无奈,只好揽着她的侧腰,轻轻把人往上抱了一下。
一股女性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
是她洗发水的味道。
谢拾安吸了吸鼻子,三分借着醉意,七分不想撒手,回抱住了她,埋首在她怀里。
小时候两个人倒是经常有些亲密动作,那时候谢拾安小小一团,像个白玉丸子一样很好玩。
随着年纪渐长,谢拾安就没有以前那么黏她了,这一抱倒是让乔语初有些怀念起了从前。
她放低了声音,摸着她柔软的发。
“怎么了,嗯?”
谢拾安只顾着摇头,一个字也不吭。
乔语初轻轻替她按压着太阳穴:“头疼了?多大人了还这么爱撒娇啊。”
谢拾安也不知道能用什么理由才能将这个拥抱延长一些,她一声不吭,只希望这个瞬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桥下的江水一无所知地奔涌而去,就像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尽头。
乔语初摸着她的脑袋:“好啦,我们回家吧。”
谢拾安知道,是时候结束这个拥抱了,她轻轻点了一下脑袋,撒开了她的腰。
乔语初骑上车,在车流里穿梭,怕她掉下去。
“你抱着我。”
谢拾安依言,把脑袋贴上了她的后背。
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温暖,乔语初笑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也是这样,我载着你去上课。”
爷爷去世以后,她又成了孤苦伶仃一个人,时常被小区里的孩子们欺负。
也就在那时,乔语初家搬了过来,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便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乔语初就是那段至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谢拾安当然是记得的。
“嗯,有一回下坡骑的太快了,还把我甩下去了。”
乔语初的笑声像银铃一样传出去了很远。
“那次你门牙都磕掉了,我当时好担心,以后要是破相了该怎么办,没想到也长这么大了。”
回忆起从前,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不完的话,全是有关于对方的共同回忆。
车流拥挤,人潮汹涌,路口的红绿灯不停变换,两侧的景观树飞快倒退着。
时间一点一滴逝去。
谢拾安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会让我失望吗?”
“什么?”乔语初没听清,回头又问了一遍,人已经靠在了她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
乔语初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抓住了她的手,一只手握着车把,加快了速度。
等把人送回家安顿好,乔语初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屋里黑漆漆,冷冰冰的。
她把包放在玄关上,刚准备开灯,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乔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把乔语初吓了一跳。
“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呢?”
“你还知道回来?”乔母没什么好脸色。
乔语初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道:“我自己家,不能回来吗?你吃饭了没?我爸呢?”
“晚饭下了口面,冰箱里还有剩菜,你自己热着吃吧,你爸出差已经一个多礼拜了。”
乔语初回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冷言冷语,冰锅冷灶的,没什么好脸色给自己。
“喔。”她应了一声,就去厨房忙活了。
乔妈妈站在厨房门口没走。
“又是跟隔壁那个丧门星一起回来的吧?我都听见门响了,她不回来你不回来,她一回来你跑的比谁都快。”
“妈——”乔语初有些烦,切菜的动作顿了顿:“您别这么说她,再说了她家的事,她那时候还小呢,知道什么。”
“我就搞不明白了,你好好的大学说不上就不上了,相亲相亲你也不去,天天和她搅合在一起干什么!她爷爷死了,就是被她爸害死的!她爸就是一个赌鬼,吸血虫,她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远近闻名谁不知道勾搭上有钱人跑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和这种人搞在一起,迟早也会倒霉!”
越说越不像话了。
乔语初把菜刀往案板上重重一放,把人推出了厨房,再顺手关上门。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不早了,早点睡吧,晚安。”
乔妈妈在外面又骂了几句,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好悻悻回了房间。
世界清净了。
乔语初叹了口气,把切好的菜放进了锅里,她想她突然有些明白了父亲的感受,为什么常年在外出差也不愿意回来了。
等菜炒好,锅里的水也开了,乔语初把切好的姜片扔了进去,又放了些红糖。
等她吃完饭,红糖姜水就熬好了,她拿起来倒进保温杯里,盖好盖子,给谢拾安送了过去。
***
谢拾安清早醒来,因为宿醉的缘故脑袋还有些痛,她打着呵欠走出卧室,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杯,下面还压了张纸条。
她拿起来一看,是乔语初的字迹:
“红糖姜水,记得喝。”
谢拾安洗漱完,坐到了桌子旁边,拧开了杯盖,虽然有些嫌弃这味道,但还是认命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一边给乔语初发消息。
乔语初的手机上弹出了一个表情。
她拿起来回复:“醒了?”
“嗯。”
谢拾安略顿了一会又打字:“我回训练基地,你呢?”
乔语初早就想回去了,三两口把碗里的粥喝完:“妈,我回去训练了。”
“训练训练,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拿个冠军回来!”乔妈妈一边数落,一边还是从衣柜里收拾出了几件厚衣服给她装上。
“我看你还是在找对象这事上多上上心,你有个好归宿啊,妈也就放心了,别找个跟你爸一样整天不回家的,有你操不完的心。”
一说起这事,乔语初就头皮发麻,生怕她再把怨气从她爸身上撒到她身上,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行,知道了,妈,那我就先走了。”
听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关门声,谢拾安也站了起来,她倒是不急着出门,去把杯子洗了,她知道乔语初肯定会在楼下等她的,乔妈妈不喜欢她们在一起玩,一个先走,一个后到,这是她们多年来形成的默契。
她把杯子洗完,准备出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冷不丁瞥到了阳台上的一抹绿意。
上次回来简常念精心呵护的那盆发财树又发了新芽,旁边浇过水的仙人掌也开出了花。
少年有点被这顽强的生命力所打动,停下了出门的脚步,走到了阳台上,拿起了洒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