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真的决定要放下她了吗?”
简常念凝视这条手链良久,终是选择把它放进了衣柜深处。
“你那天说,不就是被甩了吗?哪至于这样,其实我和她,真的没谈过,我连一句喜欢,都没能说出口。”
“最近网上不是有个问题很火吗,叫什么从没得到过和得到了又失去,哪个更遗憾。”
“我思来想去,也没找到问题答案,同样都是遗憾,为什么要分个高下呢。”
戴了几年的东西突然被摘下,许是觉得腕上空空如也的不习惯,简常念又取了一个护腕戴在了手上,回过头去,冲她笑了笑。
“走吧,比赛开始了。”
***
简常念已经出院恢复赛训了,国际羽联对高健和崔惠熙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高健不仅被终身禁赛,还被捕入狱判了两年。
可崔惠熙却因为国籍以及其他种种原因仅仅只是被禁赛五年,逃过了一劫。
尽管对这样的处理结果简常念非常不满意,可她也不愿再把谢拾安推上风口浪尖,姑且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刚进入滨海省队的时候性格还有点内向,她花了很多年在谢拾安身边,一点一点变得开朗起来,像个小太阳一样地去温暖着她。
经过这件事后,一夜之间,又给打回原形了,甚至比从前更内敛,更喜欢独处,脸上的笑容也变少了。
谢拾安一直住在医院里,康复过程比她想象的更艰难,更漫长,人工膝盖的排异反应,术后抗感染,伤口的愈合情况,从只能坐着轮椅到慢慢能拄着拐杖走路,冬天已经到了。
全国大赛开赛在即,这是她自出道以来首次缺席,只能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比赛。
简常念带领滨海省队,在全国三十四支队伍里脱颖而出,十七连胜拿下了总冠军,并且也收获了个人的单打金牌。
比赛结束后,有记者去采访她,有她的场合,必定会提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听说谢拾安选手伤势过重,无法再继续打球了,这个消息属实吗?”
“她会选择退役吗?”
“谢拾安选手已经很久没有公开露过面了,您最近见过她吗?”
“对高健的处理结果,您满意吗?”
“您和谢拾安选手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呢?”
……
谢拾安听到这里,拿起遥控器,砰地一声关掉了电视。
今年过年,她依旧没有回家,也没有收到那一句熟悉的“新年快乐”。
只有周沐给她打了个电话。
“你真的……不愿意再见她一面了吗?就算做不成……也这么多年朋友了。”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她正值上升期,未来前途无量,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耽误她。
谢拾安沉默一会。
“不了,没必要再徒增念想。”
周沐叹了口气:“那好吧,这毕竟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谢拾安却又迟疑着,多说了一句:“她……在你身边吗?”
周沐看了一眼旁边喝醉了的简常念。
“嗯,喝多了,刚睡着。”
谢拾安知道她,从前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哪怕是喝一口果酒都会上脸的程度,心脏兀地抽疼了一下。
“没……没事吧?”
“没,在家呢。”
“虽然是过年,村里肯定热闹,但……她从前不怎么能喝酒的,你……劝她少喝一点,我还有事,就先这样吧。”
谢拾安吞吞吐吐的,好半天才把完整的一句话说完,许是怕周沐反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去跟她说,不等人回答就挂了电话。
窗外焰火升空的时候,谢拾安掰开了一次性筷子,正准备吃盒饭。
病房门被敲响了。
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开门,是万敬,手里拎着个饭盒。
“我老婆刚包的饺子,还热乎着呢,尝尝。”
谢拾安眼眶一热。
“这么晚了您还过来。”
万敬把外卖盒子给她拿到了一边。
“嗐,反正也不远,就几步路的事。”
“您吃了没,没吃一块吃点?”
他虽然在家吃过了,可这大过年的,谢拾安一个人在医院守岁,也着实让人心疼。
万敬依言坐了下来。
“行,那我就少来两口。”
两个人边吃饭边叙话。
万敬环视屋内一圈,冷冷清清的。
“你那个护工呢,怎么不见人,是不是照顾的不好,要是不好赶明儿我再给你找一个……”
“挺好的,过年,我让她回家了。”
“那你一个人在这能行吗?”
“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零点的钟声响起,万敬看着她的脸,放下了筷子,欲言又止,终是道。
“拾安,这眼瞅着过完年又是新的开始了,你有没有想过……”
谢拾安知道他想说什么。
“万教练,我想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第126章 破碎
为了能重返赛场, 谢拾安甚至比从前更拼命,拼命地吃药,拼命地吃饭, 拼命地复健, 在失去了简常念后,现在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了羽毛球这一样东西在支撑着她走下去。
过完年, 她好不容易才扔掉了拐杖, 重新站了起来,全英公开赛已经要开始了,她想报名参加, 医生在给她做完检查后,却又兜头给人泼了盆冷水。
“你的人工膝盖才刚过排异期,还没完全愈合好,现在打比赛, 相当于前功尽弃了。”
谢拾安坐在这里, 神色一下子就黯然了。
万敬安慰道:“再等等吧, 后面还有比赛呢,等完全养好了再上也来得及。”
又熬了一个月。
亚洲锦标赛也要开始了。
在赛前谢拾安被查出来药检不合格,即使已经跟国际羽联提出了申诉, 是因为服用抗排异的药物导致的, 但国际羽联还是拒绝了她参加此次亚洲锦标赛的申请。
没有办法, 她只能停药了, 什么也不敢乱吃, 在每天只摄入少量蔬菜和肉类的同时,还得保持高强度的复健。
自从做了手术, 每逢阴雨天的时候, 骨头缝里都疼, 她有时候痛极了,在床上打滚,也只是红着眼,咬着牙,一声不吭,等痛劲儿过去,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就这么又熬到了新加坡大师赛,算是在世锦赛前的最后一场大练兵了。
她的体检和药检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却唯独倒在了心理评估这一关上。
看着面前的表格上白纸黑字写着,中度抑郁这几个大字,谢拾安宛如晴天霹雳。
医生看着她的脸色,斟酌着措辞:“是这样,有时候一场大手术给病人带来的不仅是器质上的改变,或多或少心理上也会出现一些问题,我们还是建议你再休养一阵子。”
谢拾安拿着纸的手都在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红着眼拉住他的袖子:“这不可能!不可能!再给我测一次,再给我测一次!”
“这……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根据你各项指标才得出的结论,再做多少次,结果也都是一样啊!”医生面有难色。
“我不管!我想参加比赛,我之前是得过抑郁症,但是……但是我已经好了啊,医生,医生,求求你了,再给我测一次。”
“唉,这我真的没办法,你别拉我……”
万敬听见里面声音不对,冲进去,才把即将失控的谢拾安扯了出来。
“拾安,拾安,冷静!打不了大师赛还有世锦赛,你好好休养,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谢拾安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泪就落了下来。
这是她这些天来头一次哭。
“万教练,我……是不是打不了球了?”
这个问题,万敬回答不了她。
他回去后在办公室抽了一宿的烟,第二天组织教练组全体成员开了个会。
“这次世锦赛,让拾安上吧。”
“什么?我没听错吧,就她那个身体,能撑过一轮都是谢天谢地了。”有人质疑。
也有人反对。
“我不同意,世锦赛每支队伍参赛名额都有限,她上去了,就有人要替补,人家别的国家都是拣精兵强将上去打比赛,我们倒好,谢拾安从前是强,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附和。
“对啊,我觉得简常念现在状态挺好的,完全可以顶她的空白。”
“而且,她昨天心理评估不是没通过吗?这样怎么打比赛啊,在赛场上出了状况,谁负责?这也是为了她好。”
万敬锁着眉头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只是你们别忘了,当初是谁以一己之力挑起了整个国家队,她又是为了什么,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她去年伤的那么严重,最难的时候都还在为了国家荣誉奋战在赛场上,她没有放弃,我们也不该放弃她,再给她一次机会,试试看吧。”
人心总归都是肉长的,万敬说的恳切,一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隔了半会,才有人说。
“可竞技体育就是竞技体育,我们给她一个参赛名额,这对其他队员来说,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