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四爷回来,对他好一点儿。”苏锦纶拍拍他的肩膀,“你回来了,他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这群人,都是这样惯着霍定恺,江寒想,连口吻都一模一样!在他们眼里,什么错都是人家的,他们的四爷不会犯一点错,就算犯错也一定是不得已,该得到原谅。江寒能听懂他们话语里那种隐含的意思:他还是个孩子,你该让着他一点。
嗯,一个四十多岁的“孩子”,江寒怨恨地想,你们怎么不看看他是怎么欺负我的?
唉,算了,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还不是如此?霍定恺和容晨一有冲突,自己就第一反应的去埋怨容晨,认定是他欺负了霍定恺,是他做事不当,惹怒了霍定恺。
他和高建业、苏锦纶他们一样,都在惯着霍定恺。
五点半,江寒听见了车辆的响声,他从窗子往外望去,只见霍定恺从“幻影”上下来,竟像个年轻人一样连蹦带跳往门口跑,他三两步跑上台阶,冲到门口:“江寒?”
江寒慌忙打开门:“怎么这么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一把被霍定恺抱了起来!
“你总算回来了!我太高兴了!”他抱着江寒,竟然打旋了好几圈!
被他这样高声叫着,江寒也快活得像要飞起来了,他双臂紧紧箍着霍定恺,把脸埋在霍定恺的胸口,好半天不肯松开。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霍定恺低声道,“古人诚不我欺!”
江寒抬头,微笑望他:“才分开多久啊?”
“很久,很久。”霍定恺低下头,细细吻他,“谢天谢地,我的救生圈,我的止血绷带,我的沙漠甘泉……总算是回到我怀里了。”
江寒怦然心动,那是他以前和霍定恺说过的话,没想到一句玩笑,竟然被霍定恺记得一个字不错。
那晚,他们在床上疯狂拥吻,就好像半辈子没见那样饥渴难耐,情到至深至浓处,江寒突然哭了起来,他甚至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太高兴,还是太悲哀。
霍定恺没有问他缘故,只是紧紧抱着他,一遍遍吻着他脸上的泪痕。他把身体紧紧贴着江寒,就像再也见不着那样难分难舍。
然后,等江寒慢慢平静下来,霍定恺再次进入到他的身体里。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带着浓浓的余味,纯为发泄的激情早就过去了,这一次,他好像只是借这种途径来确认,确认他在江寒的身体里、心里的位置,确认他们依然是一体的。
窗外的天空,开始出现烟火,是平安夜,无数的人们在欢庆。江寒躺在床上,在感受身体亢奋的同时,朦胧的眼角,他望见了窗外的烟花,那璀璨的花束,闪烁明灭……
又是烟花,他想,他懂了。
没有人能真正点燃霍定恺,他不能,安久不能,也许那个容晨……也不能。他们只是很努力的燃烧自己,慢慢的,能量殆尽。
未来,他将被燃尽,直至最后一刻,但也许,能够在霍定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无法忘却的光。
在这极大的悲哀里,江寒终于品出了一丝欢喜,像跌下深渊的人,终于明白,自己只有一个结局,从而反倒有了一种古怪的安心。
第55章 第 55 章
江寒回来以后,霍定恺总是啰嗦他瘦了很多,还说之前吃冰激凌长出来的肉全都没了,害得他喜欢的“小胖子”也不见了。
他叫苏锦纶多做些东西给江寒吃,他还和苏锦纶说,江寒在山村里吃了两个月的熬白菜。
“……叶子都烂了一半的白菜,他连洗都没洗干净就往锅里放,等煮得烂兮兮的,糊成一团,撒点盐再捞出来放在盘子里。喏!这就是一盘菜!”
霍定恺这样说完,苏锦纶就用一种极度鄙视的目光看着江寒,羞愧得江寒恨不得抱头鼠窜。
“谁说我没洗干净!”他怒道,“我每一根都洗干净了的!就因为你闻不得猪油的味道,我才特意拿出调和油来给你做这个菜!本来猪油炒着挺好吃的!”
“所以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瘦了吧?”霍定恺不为所动,指着江寒对苏锦纶说,“得让他多吃点东西,再这么下去他要营养不良了。”
但是私下里,他却和苏锦纶说,江寒这孩子,了不得。
“你是没看见他住的地方:土炕,棉花被子,电只供应到八点半,唯一一张椅子只有三条腿。白天教书之余,还得去地里刨红薯,晚上帮房东编竹篮贴补家用。这一切,一分钱工资都没有。”霍定恺说到这儿,苦笑起来,“换了我,一天都熬不下来。他居然在那儿呆了整整两个月。”
苏锦纶也很惊讶:“真没想到,如今的孩子,还有这么能吃苦的。”
“对。你别看江寒平时爱吃爱玩,他的根性却很坚韧。短期内,生活环境一落千丈,居然还能甘之如饴,一声都不抱怨。别说我,普通的城市孩子都做不到。他这样子,很像是做大事的姿态。”
苏锦纶笑道:“听起来,四爷打算好好培养这孩子?”
霍定恺懒懒一笑:“现在还不急,先让他玩几年,这小子把自己想得太差,如果明确给他很大的压力,他先就吓尿了。慢慢来,我想花一些时间,把他的底气培养起来再说。”
苏锦纶点点头,又说:“四爷如今也该考虑一下继承人的事了,与其随便把公司交给外人,不如在自己身边找个靠得住的,好好花时间培养打磨。”
霍定恺听这话,只是笑笑,没出声。
江寒回城之后,迅速懒惰下来,每天躲在屋里吃吃睡睡,空闲起来就赶一会儿论文,期间他还抽空生了场病,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发烧。苏锦纶认为根源是“营养缺乏”,高建业则认为是“智慧热”,气得江寒哭笑不得——智慧热通常只出现在幼儿身上。
其实就是身体松懈下来了,之前积攒的疲倦一起爆发,机体扛不住,于是以发烧的形式发泄出来。江寒没去医院,只在家躺了两天,晚上霍定恺回来,就陪他一块儿躺着。他把江寒滚烫的身体抱在怀里,轻言慢语给他讲公司里有趣的事情哄他入睡,结果往往适得其反,把江寒逗得越笑越精神。
“……等他第五次往厕所跑,我就说,先不开会了,咱们等他把问题解决完了再继续。”霍定恺忍笑道,“谁知容晨和我说,如果等问题解决再开会,那我们就得把会开到夜里三点。”
“为什么?”
“因为药效能持续四十八个小时,在那之前,他那玩意儿得一直竖着。于是没辙,会议只好延期……就为了一根死活也不肯疲软的□□。”
江寒笑得在被窝里翻滚。
“后来我问郝林,我说,那药真有那么管用?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
“什么?”
“他长叹一口气说,管用是真管用,可是管用得太过头了,简直和身体分离开,干脆就闹起独立来了。”
江寒忍笑道:“那么严重啊?”
“是啊,没办法,药物只刺激那一个地方,身体其它部分是不参与的,他还和我说,其实非常不舒服,完全没必要的时候,那玩意儿也不管不顾的翘着,累也累死了。烦到极致时,他说真恨不得拿刀剁了,我说你千万别,这玩意儿剁了是接不上的。”
江寒笑了好半天。
“你们董事会怎么会有那么多好玩的家伙?”他说,“我还以为全都是严肃得要命的老头子呢。”
霍定恺笑了笑:“其实糟心的事儿也不少,幸亏有这些活宝们的存在,公司才不会死气沉沉。你别看这家伙在会上出这种洋相,他在政界的疏通能耐却是无人能及的。我当然不喜欢无能之辈,可惜事无两全,这世上有能耐的人,大多都有让人受不了的怪癖,若无怪癖呢,多半脾气又很烂,又有能耐又无怪癖,性格又好,简直比稀世的大珍珠还罕见。”
江寒斟酌好半天,还是壮着胆子问:“那么,容总是这样的珍珠么?”
他知道自己不该提这个人,上次就是为了容晨,他挨了霍定恺的耳光,导致俩人闹意气分别了两个月。但他忍不住,他想知道,心里又带着忿忿,他想弄明白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让霍定恺这样器重他。
果然,被他提起容晨,霍定恺的脸上,再度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干嘛?你现在又对他感兴趣了?”
“我只是随口问问……”江寒嘟囔道。
“他么,差不多也算是这样的珍珠了。但有时候,他会把蚌壳给闭起来。”
“什么意思?”
“就是说,像死掉一样,闭得紧紧的。”霍定恺哼了一声,“不管你用什么钳子都撬不开。除了一榔头打碎它,再没别的办法了。”
……所以上次,你把人家的眼镜给打碎了。江寒想。为什么他都把蚌壳紧紧闭起来了,你还不肯停手,还要拼命去打破它?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他,离开他?
这疑问,像一口咸腥的血,涌到江寒的喉头,却又不能吐出来。
霍定恺似乎看出江寒的念头,他用拇指摩挲着江寒的额头:“不要去生他的气,小寒,你不明白他。未来进入盛铖,你也不要因为某些事情觉得他可恨。那个人,无论他做什么事,出发点都是为了盛铖,为了我。这一点你可以确信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