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让护士给江寒上药,一面又看看旁边的霍定恺:“怎么?想添点儿情趣?也用不着动这么大干戈吧!”
江寒只觉得血都要从脸颊涌出来了!
霍定恺只负着手,微笑道:“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这万年单身狗就不要恶意揣测了。”
江寒差点要从椅子里跳起来了!
那医生听了这话,顿时神色颇为意外,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江寒,然后点点头:“姿色不错,你小子总算开窍了。”
江寒脸红得都快成火龙果了!霍定恺仍旧淡淡微笑,一脸的不置可否,他似乎觉得无聊,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来,还没点,那医生狠狠一记眼刀!
“敢这儿动个火星你就试试!我准保让你仨月不知男人是啥滋味!”
江寒差点笑喷,又不敢,只得拼命忍着。
霍定恺也不以为忤,只是笑了笑,又把打火机揣了回去。
包扎好了手背的伤,又叮嘱了几句换药的事,医生这才站起身,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滚吧!”
霍定恺仍旧笑嘻嘻的:“二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我……”
“快滚!”
江寒跟着霍定恺走了两步,又回头,冲着医生微微鞠躬,认真道:“大夫,谢谢。”
那医生倒是愣了,旋即他笑起来:“定恺,你家这口子,有点儿意思。”
霍定恺咬着根烟,两只黑眼睛亮得嚣张:“那当然!”
江寒更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头跟着霍定恺走出外科。
到了等候电梯的楼道,霍定恺抓过江寒的手:“我看看包得怎么样。”
岂料江寒用力把手抽回来,刚才在医生面前的温文客套,如夏日的雪,化得一干二净,他像不认识一样盯着霍定恺。
那张好看的脸,又变得冷冰冰的了。
霍定恺叹了口气:“你啊,把公寓保安吓死了,满地的玻璃渣,满地的血,人家还以为来了强盗,查监控才看见是你——又不敢去找你,只好来告诉我。”
江寒把目光挪开,他盯着电梯灯,冷冷道:“镜子的钱,我会赔偿的。这是我和物业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霍定恺诧异:“还在生气啊?”
“嗯,我不该生气,我该守着助理的本分,做小伏低的伺候着,你什么时候有兴致了就来找我,没兴致了,容总召唤你了,你就把我扔到一边儿去……”
“要是真把你不当东西,我犯得着把你搁在我身边么?”
听出霍定恺语气里的怒意,江寒闭上嘴,他转过脸去,望着楼道的窗子。窗户只是象征性的拉开窄窄一条,透透气,原来医院的塑钢窗是不能完全打开的,而且外头还镶嵌铁丝网。
有必要这么严格么?江寒忽然想,对了,这是肿瘤外科。
全市最绝望的人,都集中在这儿。
白得毫无质感的阳光,透过铁网照进来,不由分说打在江寒的脸上,细小的尘埃在空气里沉默无语的漂浮着,那样子似乎哪儿都去不了。
也许是错觉,江寒觉得这儿不像医院,像监狱。
哪儿都去不了……
霍定恺走过来,轻轻抱住他。江寒没有挣扎,只是静静让他抱着,霍定恺高大的身影像鹰隼张开的羽翼,将他遮蔽在里面。
“小寒,那天……是我错了。”
他听见霍定恺低声说,那阴影仿佛无形的微小牢笼,小小的,将他整个儿圈在里面,他只能看见霍定恺的脸,他只能闻见霍定恺的味道。
然而良久,江寒推开他:“……电梯来了。”
非高峰期的电梯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霍定恺仍想抱他,却被江寒用手臂隔开。
“上面有摄像监控。”他淡淡地说。
没想这句话反而激怒了霍定恺,他冷笑:“我会怕这种东西?”
话没说完,他一把狠狠摁住江寒,埋头用力吻他。
霍定恺的力道极大,起初江寒还想挣扎,但挣了两下发觉根本是蚂蚁撼树。推不开他,气得江寒差点拿脚踹霍定恺,然而一想到监控在上,他只得把这冲动憋了回去。
没脸没皮那是霍定恺,他不能跟着一块儿没脸没皮,到时候闹大了,还是他给收拾烂摊子。
攻城略地的一个深吻之后,霍定恺竟仰头望着摄像头:“看够了没?再看就收费了!”
那一瞬,江寒羞得恨不能电梯出事,他和霍定恺一块儿栽下去算了!
“你有病啊!”江寒冲着他吼。
霍定恺却仍旧微笑,他指指江寒,对着摄像头说:“对了,他管收费,一切他来做主。我嘛,从中抽点税就行。”
江寒气晕了头,一时口不择言:“一切我来做主?行啊!那咱们分手!”
此话一出,霍定恺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要和我分手?!”
江寒微微张着嘴,他呆呆望着霍定恺,终于,身体无力后退,两只手握牢电梯里的安全杠。
“如果你只是缺个助理,可以找更好的。”他哑声道,“既然我这么微不足道……”
霍定恺抱住他,臂膀用力箍在江寒身上,他的声音像是揣着一把刀:“你要再敢提一句分手……”
男人的嗓子,忽然就哑了,他垂下头,咬着嘴唇,只是紧紧抱着江寒,像是生怕他肋生双翼,飞离出这怀抱。
霍定恺的身上,是江寒熟悉的古龙水味儿,很淡的一种,他一时想不起牌子,只觉得这味道让人想起欧洲那些古早的森林,清新的气息,放眼望去满是绿树鲜花,诱得你只想往前,连路边“禁止入林”的警告都顾不得,像陈旧童话里,那些天真无知的牧羊人,迷失了自己,从此再也出不来……
他迷惘万分地抬起眼睛,电梯四壁都是明亮的镜子,镜子里全都是他和霍定恺的倒影,江寒看见镜子里,有无数个霍定恺,在痴迷地吻他,吻着无数个他。
“定恺,我爱你。”他听见自己轻声说。
第3章 第 3 章
回到车里,江寒问起给他包扎的医生,霍定恺笑了笑:“他是容晨的二哥。”
江寒这才记起来,霍定恺自小在容家长大,容晨的两个哥哥和他好得如一母同胞。他也的确记得,容晨有个哥哥是著名的医生,国手级人物。
“你放心,他是个直的。”
江寒回过神来,才淡淡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当然看得出他是个直的。”
江寒还记得那医生起身时,顺手摸了一把那眉眼妖娆的护士的臀部。
看他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霍定恺这才放下心来,他笑道:“这家伙最是眼高于顶,难得竟然中意你。”
“比你大?”
霍定恺点头:“比我大两岁。”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
“不适合家庭生活,这是他的原话。”霍定恺耸耸肩,“固定一个妻子,哪有一周换七个女朋友那么快活?”
江寒笑起来。
“放荡,极度的放浪形骸。”霍定恺点了点头,“我们这一家的优良传统。”
江寒想了想:“容总没继承到这传统。”
不光不放荡,容晨的私生活干净得像个修道士,妻子死后,他根本不沾女人。
霍定恺目光平平望着前方道路:“可能就是因为这,他才和他的父兄关系紧张。”
江寒闭上了嘴。
他们不能详谈容晨的事,这是个汽油桶,点火就炸,会把他们都炸得粉身碎骨,从他们认识的时候起,江寒就知道了这一点。
江寒认识霍定恺的年头并不久远,那时候,他还在上大学。
他与霍定恺结识的场合并不怎么好,莫如说,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隐晦地方。
江寒在一家俱乐部打工,做酒童,就是俗称的“少爷”。
从大二开始,江寒就接触了这个圈子,他没觉得有心理负担,他把这种事等同于家政保姆,只是这一行需要多一点脑子、耐心和微笑。至于道德谴责,那玩意儿在江寒的心中还没麦当劳的薯饼重。
没人知道江寒在干这个,父母不知道,同学也不知道,父母以为他住校事情多,同学则以为他在亲戚公司帮忙。
其实进了大学,人人都有赚钱的门道,但不知为何,一般的学子更喜欢促销或者家教这样的工作。最开始江寒也曾干过一段时间家教,但很快他就发觉自己和小孩子是天然敌人。
他更喜欢成年人,也不一定要上床,江寒不是真正沦落风尘的那种孩子,他会在其它条件都很均衡的情况下,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陪对方短短一段时间,像恋爱,又不会深陷进去。
也许他这样的去干酒童正合适,一是性向的问题,二来,他能享受金钱带来的快乐。
拿霍定恺的话来说,穷人大多很高尚,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悲惨的是他们只熟悉没钱的痛苦,却对有钱的快乐一无所知。
江寒早就知道自己是个俗物,逼格很高,人格却很低。甚至内心深处,对道德之类的也没有很深的感触,他尤其喜欢霍定恺那句话,“道义是什么?《人民日报》的黑色加粗标题,貌似很宏大,其实很乏味。”
霍定恺还说过,他最喜欢的处理方式是:如果车里的烟灰缸满了,他就让司机把车开去店里换一台新的。
江寒喜欢听他说这些,他喜欢霍定恺话语里那种不为钱而烦恼、总能充分享受钞票的欢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