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 (筱禾)

“好像是，有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有时候又回来了。不过反正不用担心是心脏病了。”苏伟回答。
“对了，咱们爬山吧，或者看个电影，听场音乐会啥的，你有时间没有？”超越想到的就是找些苏伟喜欢的事情做。
“……看情况吧。”苏伟想了想，回答。
“我妈说她过完春节就回去……”超越说：“咱俩就不用每天都跑健身房见面了……哎，我真是个不孝子，天天盼着她回去……”
“我还以为她会让你陪她回老家过节。”
“她说就在北京过了，回去那些来串门亲戚不是问她的事就是问我怎么还不结婚，也可烦人了。”
苏伟想了想，突然笑着说：“要不我大年初一或者初二去看你。”
“……你是说咱俩找个旅店？”
“找什么旅店，就是去你那里，给你妈拜年。”
超越很意外，然后他笑了：“你是要见家长？！……可我怎么介绍你啊？”
“就说是在北京认识的一个朋友呗。你不敢？”
“当然敢……天啊，这怎么跟我幻想的一样！我还瞎幻想过，比如有一天我妈知道我是gay，她也能接受，我妈现在好像根本无所谓我结婚还是不结婚，她觉得结婚不如自己生活。然后我妈见了你，她觉得你可靠也喜欢你，觉得咱们一定能长长久久……不过不能跟他讲你有家有老婆孩子，她肯定急眼了。”
苏伟凝视超越，认真听着，当听到超越的幻想，他显得很意外，之后他又微微笑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回应什么。
超越现在挺怕苏伟不说话，他想他一定是不高兴了，超越想转移话题，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超越其实更想问问苏伟，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作爱了，难道苏伟就真的一点不想嘛。此刻超越对自己也挺诧异，他发觉自己不会象过去那样挑逗苏伟，随便说个什么或者做几个动作，苏伟就会性起……也许是因为此刻他们在健身中心，周围有其他人，超越这样给自己解释……
大年初二，苏伟真的带上年货来给超越母亲拜年。俩人按照之前编好的瞎话，告诉超越母亲，超越之前的工作与苏伟单位有短暂的合作关系，这样认识并一直保持友谊。为了这次见面，超越紧张了好几天，他有些恐慌，可喜悦让恐慌都变成了兴奋刺激。
不过现实总是和幻想里的场景相去甚远。那天超越都能感觉到苏伟紧张之下的努力表现，自己母亲带着茫然的客套，自己慌乱中就只会傻笑，以及整个气氛的怪异尴尬。不过等苏伟走了以后，超越母亲倒是看起来挺高兴，但她不是对苏伟有多大兴趣，而是为背井离乡孤苦伶仃过个年，居然还能有人来给她拜年而高兴。
超越一句也没敢问母亲对苏伟有什么印象，他只有去问苏伟。苏伟说去之前很怵，不过好坏就这样了。
“切，我还以为你多有信心呢，怵你还来？！”超越说。
“不来就会一直怕下去，去了不就不怵了。”
“你觉得我妈对你怎么样？”
“正常呗。”苏伟回答。
超越不明白正常是什么意思，他更希望听到苏伟说些好听的，说些他想像中期待的，未来有一天他妈也许会认同接受他们，他们会长长久久……
超越攒足勇气，开口：“现在咱们都放假，找个旅店过一夜。”
“算了，过节出来不方便，我也想陪陪孩子。”苏伟回答。
超越沉默。
“等上班后，我找个时间。春天我想咱们再出去玩几天，咱把时间安排一下，之前把假请好……”苏伟很有计划地，按照他的时间表盘算着。
超越听着，只觉得心灰意冷。他只能选择沉默。
“对了，我跟你说，我跟我弟出柜了。”苏伟来了一句。
超越很震惊：“啊？为什么？什么时候？”
“就大年三十晚上。”苏伟平静回答。

第三十二章

大年夜那天，苏伟先是和李雯一切带着孩子和李雯父母去外面酒店吃的年夜饭，之后苏伟全家又来到苏伟父母这边看电视，守岁，留宿。苏勇自然一直留在父母这边，到了夜深人静其他人都入睡，兄弟俩人闲聊。
“你们没过来前，妈又旁敲侧击我没有个能带回来的女朋友。”苏勇说，有些发牢骚般。
“你不是打定主意要找个能结婚的对象。”
“实际操作起来不行，觉得没意思。俩人只要住一起就开始有矛盾，然后或者我妥协，或者闹纷争让她妥协，这个太没意思了，我宁可一个人生活也不能就这么结婚，那简直就是自残。”
苏伟沉默听着。他心想他这弟弟实在是太不缺女人，所以婚姻对于他来说可能真的是牢笼和煎熬，等终于有一天他感觉到孤独寂寞，苏伟不知道那时苏勇会不会希望身边有一个陪伴他的人，会不会为了不再孤独寂寞而妥协……苏伟想到他当初和李雯相亲而认识，然后结婚……苏伟更想到超越，他一点都不是因为怕孤独寂寞而愿意为超越妥协，而所谓不想失去，还是因为自己的心需要对方……苏伟也搞不懂了。
“真庆幸我不是独生子，老爹老妈有你，传统而幸福，他们也自足了。”苏勇接着说。
“你别这么想……”苏勇听着厌烦，他马上反驳：“……严格说我都没有你传统，说不定哪天我就和你嫂子离婚了。”
苏勇当时都沉默了，这种沉默让苏伟更加冲动，他完全没注视苏勇，继续说：“我根本不喜欢女的，结婚后才知道，明白。”
寂静中，苏伟能听到弟弟喘息的声音。
苏伟必须开口说点什么：“所以你结婚还是不结婚我都能理解支持，但别总觉得是因为我，你就可以一辈子单身。”苏伟说着，这才专头看看身边的小自己八岁的弟弟。却苏勇顿时移开一直注视苏伟的目光。
苏勇象是深呼吸，更象是长出口气，过了半天：“哥……你让我缓缓，太意外了……如果说我周围有……”苏勇好像在措辞：“如果我周围同学同事有gay，多少能有所猜疑，可你……也太不象了吧。”
苏伟对苏勇的这句评价很受用，可受用之后也没啥可说的。
“你想告诉嫂子？想离婚？”
“暂时没有……没想好。”苏伟回答。
“你想先告诉我？”苏勇又问。
“没想过，就刚才说话时候突然说出来了。”
苏勇再次叹气：“太震惊了……你不会告诉老爸老妈吧？”
“肯定不会。”
“不过你要是告诉嫂子，难保她不说给爸妈……”苏勇说这句时候，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真的别让咱父母知道，我怕他们受不了……”
苏伟沉默。
“这算我请求你。哥！”苏勇口气加重，很严肃地：“无论如何不能让老爸老妈知道……至于其他的……我都挺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
“我比你更不愿意让爸妈知道。”苏伟回答。
兄弟俩再次陷入沉默，苏伟以为苏勇那边睡着了，可突然听他问：“哥你不会是自己搞错了吧？”
“我倒巴不得搞错了，赶紧睡觉吧。”苏伟回答。
超越送走了他天天期盼她回老家的母亲回到自己的小窝，倒突然之间感觉特别冷清和难过。他开始后悔自己没带母亲多玩几处景点，没品尝到北京的美食……家里到处都是母亲帮他打点的影子，给他买的花生奶糖，包的酸菜饺子冻在冰箱里……超越的内疚让他恨自己：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这么对待自己，可自己却希望她早点离开北京，离自己的生活远些……
母亲的走并没有换来苏伟的到来，他似乎最近非常忙，忙到都没时间过来一趟。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苏伟突然微信里给超越留言：“现在有点时间了，我想跟你聊天，我想把另外那副字写完，可我现在应该睡觉了，否则又怕喘气不舒服。你说我该干什么？”
超越看到留言后特别高兴，他马上回复：“你应该睡觉，不过嘛……我更希望你跟我腻着，要不你还是写那副字吧，我还等着挂墙上呢。”写完这段字，超越还给苏伟一个坏笑奸笑的表情。
苏伟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苏伟回了一句：“我不高兴听你这么说。”
超越懵了：“你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可能不太舒服，但又想你，算了。”
“天啊，可我也不知道啊！你身体怎么样？现在说话方便吗？”
“不方便，说话李雯都能听到。算了不聊了，我休息了。”
超越拿着手机呆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几句对话，感受着已经不在那边的苏伟，他心理骂：“这都他妈的什么事啊！”
节下来两天，苏伟别说电话，就连一个字的留言都没有，即便超越给他短信微信问候，苏伟都不搭理。于是超越打过去电话，在苏伟还没发出声音前，开口问：“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我没那意思。”苏伟回答。
“那你怎么两天理都不理我？！你这不就是要分手嘛！”
“我不想说话就是要分手啊？”
超越此刻已经有些急眼：“我也看出来了，你现在是特别的烦我，我说什么都让你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