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 (筱禾)

“平时你花钱她还管着你是怎么着？”苏伟母亲问，带着惊讶和不满。
“没有……”苏伟不想让母亲担忧，他不得不多说，而且说的都是事实：“钱需要就拿，我们俩谁也不在意……她总给我买这买那，让同事从国外给我带酒。”
“那还差不多，你又不是乱花钱的人，你从小就没向我们要过一样玩具，我还说呢别的孩子进了玩具店要这要那，不给买地上打滚，我这儿子怎么这样，问你想要什么你都摇头。”
苏伟听着笑了：“那是傻，不懂吧。”
“我看也是！都八九岁了，外面疯玩，回家尿床。”
……所有这些苏伟不愿意与超越说，但并不是因为他多想一肩扛起所有烦恼，甚至都不是为了要脸面，在超越这里装着能搞定一切，他是很不愿意破坏在超越这里得到的轻松快乐，他宁可自欺欺人地回避，他只要尽情享受这飘飘然的幸福感觉。
“明天你陪我看看地毯，我想买两块好的地毯。”超越说。
“不要买，藏污纳垢，脏。”苏伟回答。
“怎么会脏，我会经常洗尘。我觉得这地板铺上地毯很舒适还有品位。”
“我告诉你，不要买。雾霾那么严重，不适合用地毯。”
超越心里嘀咕，他用自己的钱装饰自己的家，怎么还要他苏伟批准。其实租这处房子就是苏伟决定的，当时俩人一同看房，自己无论什么意见都被苏伟给驳回，后来苏伟说这处房子性价比，地点什么都好，特别是新装修的，干净明亮，超越倒是也同意，他也只能欣然同意。
“明天去爬山。”苏伟说。
“我得去超市，要买下周吃的，还有灯泡，洗碗液，垃圾袋……”
“那这样，咱早起去爬山，然后下午去超市。”苏伟说。
“哎呦，一个礼拜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想睡个懒觉……”超越叫起来。
“睡什么懒觉……你不是要吃海鲜吗，咱们爬山回来去吃饭，人家给我介绍个海鲜自助的地方，特别好。吃饱了去超市，你要逛街也行。”
“就上次你说一个人三四百那个？”超越问。
“就那个。”
“烧包啊，一顿饭七八百块钱咱俩吃得回来嘛！”超越叫起来，他在想通常挺抠门谨慎的苏伟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就吃这一次嘛，捡贵的拿。就这么定了。”
超越觉得他没有反驳的余地，哪怕想给他的小窝弄几块地毯，哪怕想睡个懒觉，他也只能听从苏伟的，至于为什么，孟超越觉得听从之后他感受到愉快，愉快之后陶醉在和苏伟在一起的幸福感之中。
郑小乘告诉超越，他爷爷生病住院，并且有老年痴呆，特别可怜，基本上什么人都不认识了。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医院照顾他爷爷，所以一直就没搬到男友那里去住。他爷爷所住病房还有另外俩老头，其中一个老头的老伴儿已经很衰老，但还坚持陪在病房，俩人总拌嘴，可老头就是不愿意那老太太离开，看着很感人的。
超越小乘在网聊时一同感叹唏嘘了一番，小乘说他就希望等到他衰老那天，有个人能这样陪他，超越回答谁不想呢，可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奢望。小乘知道超越后来和一个已婚的交往，但郑小乘不象王赓那样顾虑很多，他觉得开心就好，能睡在一起就是缘分。超越此刻发现，他最要好的闺密应该是小乘，和他聊天是最轻松的，他们还能一起悲春伤秋地慨叹一下宇宙，生命或者爱情。
苏伟最近又不常来了，超越会因为想他，因为有种在他们特别激情时候从来没有过的焦虑感，他给苏伟留言：“上班还没一个小时呢，我开始想你了。”苏伟有时候就回一个也想你，或者什么都没回。不过事后苏伟告诉超越，他喜欢超越这样，所有这些举动给他最直接的刺激就是，他想见他，马上见他……
那天王赓在朋友圈里发了一道数学题，他说是他一主管女儿的奥数题。晚间，苏伟没联系超越，没留言，却群里参与解题。王赓没看懂苏伟的解释，苏伟于是把自己在纸上演算照片发上去。
超越当晚就非常恼火，但他没吭声，他知道即便打电话过去质问苏伟，他那边也不方便说话。超越没搭理苏伟，他直接睡觉，第二天他看见苏伟很晚给他留言：“你晚上加班还是出去了？好好休息，爱你，想你，你是我的。”超越依然没回应苏伟。
晚上王赓在群里对苏伟赞口不绝，说苏伟的答案正确，让那主管很开心。苏伟在网上问超越在不，超越回答在。
“你怎么了？”苏伟问。
“没怎么。”
“病了？”
“没有。”超越先打了这两个字，之后：“心情不好。”
之后苏伟把电话打过来。超越再也压抑不住：“他问点什么事情，你就特别在意，比对我都在意！你如果觉得他比我好，你说出来！他很吸引你是吧？他名校出来的，你也全国重点院校，他外企小主管，兴趣爱好都高大上，和你这知识精英正配，我不过就是一个破私人公司给人当跑腿的……”
苏伟听到这些话那一刻，他觉得超越这是外星球思维，就他这星球，不可能想到这完全没影的事：“……我做那题是因为我觉得有意思，好玩儿！”苏伟还有没说出口的，他也想顺便显示一把自己。
“谁信呢？！如果不是王赓问，如果是其他人，你会做吗？你可能连理都不理，我了解你。”
“……王赓不是跟你是最要好的朋友吗？……”苏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跟别人又不熟，你经常说起他，我跟他就算熟的……”
“是啊，你们上次见面不是谈得很热闹嘛，他说个什么你都很在意，他发个什么连接你都点进去看看。”
苏伟哑口无言。
“你敢说你对他没什么？”超越质问。
“……”苏伟张口结舌。
“亏得他不帅，他要是帅点，你就该约……”
“你他妈有病吧？！”苏伟气极的时候就嘴拙，拙了之后他就本能开骂。
超越那边沉默，可他眼泪再也忍不住。
超越沉默，苏伟也沉默。
超越让自己尽量平静：“从上周开始，你就说你很忙，一直没过来。我给你留言你也爱理不理的，你一晚上不跟我说一句话，我怕你忙或者不方便，怕打扰你，你却有时间给王赓解题。”
“这周一咱还健身房见的……上周……上礼拜四咱俩还一起吃的饭。”
“反正我觉得好长时间了。”超越的语调里带出哭腔。
“宝贝儿……我现在过去。”苏伟低声，却心急地说。
“你在哪儿呢？”
“单位，这两天一直加班。”
“你别过来，忙完赶紧回去睡觉休息吧，别太累了。”超越说话时候已经没怨气了，他是真的不想苏伟很累，他也知道苏伟对王赓没有非分之想。
王赓先是在微信里想和超越聊几句，超越一概不搭理，后来王赓在电话约超越出来吃饭，超越冷淡地说没时间。王赓留言问苏伟超越这是怎么了，苏伟想了变天回答：不知道。苏伟把王赓的问话转告了超越，他还劝解了一句：“王赓是跟你最聊得来的，你这样何必呢。”
“我其实不爱跟他聊天，他总缠着我说这说那。”超越顿时甭着脸回答。
“你这没理由翻脸，王赓肯定难受吧。”
“他怎么样随便，我不在乎。”
苏伟沉默。
“我只在乎你，在乎你怎么想你怎么做。”超越补充说道。

第二十一章

苏伟一家吃晚饭时候，哥哥有些困倦，李雯说这小东西肯定中午觉没好好睡。
“睡什么中午觉啊，我从小最恨大人逼着睡午觉。”苏伟说着，看着儿子的表情，他突然笑了起来：“你看我给你发的视频了没有？笑死我了，象不象哥哥？”
苏伟头几天看到别人给他转的一个视频，里面一个几岁的小男孩，一边吃面条一边睡觉，他顿时想起他们的儿子，于是转发给了妻子。
李雯也笑了，回答：“象，哥哥那时候两岁吧，只要一坐那吃饭就开始睡，一边睡一边还嚼呢。 ”
妻子的形容让苏伟又忍不住回想，忍不住笑起来。
“他俩小时候那些事，真是有趣死了，最好玩的是哥哥带着妹妹，拿马桶搋子把一大块大理石瓷砖从墙上给拽了下来，等咱俩跑过去看，人都不见了，俩人都钻到床底下了。”
苏伟回忆着，哈哈地乐着。
“今天我去学校接的他们，碰到他们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还夸他们聪明呢，俩人都是注意力集中，一教就会，生字过目不忘。”
“现在的老师会说话呗。”苏伟内心得意，但本能地回答。
“绝对不是。他们从上幼儿园，所有老师就都是这评价，我就不信都是因为会说话。”
“象我呗。”苏伟再次回答，他很得意。
“哎呦，你就不能谦虚点嘛。他们这是象我。”
夫妻二人笑了起来。
李雯又想起什么：“今天我们公司一个小姑娘结婚很久了，一直不要孩子，还说她和她老公不想要，养孩子很贵，太辛苦责任太大，我们都劝她，辛苦是辛苦，可那乐趣，收获的东西真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