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遥没立刻回答,眸色却深了很多,她语气正式了不少:“阿竹,你记得我们以前碰到过的那种由人变作的诡物吗?我们叫它类人诡物。”
“记得。”
“我原本以为,那东西只有六湖山那边有,可后来到了厉城的乱葬岗,又碰见了,前不久,我和子依几个人去接师傅的时候,在乱葬岗的外围也碰见了一只,那东西浑身野兽模样,但是身上还残留着不少的人皮。”
楚南竹看着宋锦遥,静静等她说。
“我其实怀疑,是有“人”可以将寻常的人变成诡物,一开始,我以为,这个“人”,也许就是六湖山上面的一些隐密的东西,可是后来那两只最厉害的蛇妖都已经死了,山上的东西也跟着全部消失。”
“所以,你怀疑......这个“人”在厉城?”楚南竹道。
“嗯。”宋锦遥点头。
“你怀疑......秦王?”楚南竹脑子里闪过一些东西。
宋锦遥倒是有些讶异了,这怎么,她才说一个开头,这过程和结尾全都被楚南竹补充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宋锦遥俯着身体,凑到楚南竹面前去,似乎是要看清楚她的模样。
楚南竹弹了下她的额头,宋锦遥忍不住痛呼一声,作可怜状。
楚南竹晓得自己没用力,只静静瞧着她在那哀嚎。
哀嚎一会儿,宋锦遥撇撇嘴,委屈道:“阿竹,你都不担心我的。”
楚南竹轻飘飘道:“你要是装得再像一点儿,我就担心你了。”
演技,还有待提高。
宋锦遥忍不住又抱了上去,下巴搁在楚南竹肩膀上面,状似耍赖道:“不管,你就是不担心我。”
楚南竹:“......”
楚南竹有些好笑,这便是所谓的强词夺理吗?看起来......唔,好像还有点可爱,她点了点宋锦遥的额头:“那你想要我怎么担心你?”
宋锦遥一顿,呃,她也只是向楚南竹撒撒娇,可能是回来看到她心情变好,于是比平日里有些放肆了些,至于要怎么关心她......宋锦遥也没打算。
“呃,这个......”
眼前阴影笼罩下来,宋锦遥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上面接触到一片柔软,冰糖梨子似的甜,更别说还有环绕在周围的淡淡香味,这香味,前天夜里裹了自己一整夜。
宋锦遥脖颈有些僵硬。
柔软一触而过,但是香味仍然残留,甚至与自己刚刚沐浴出来的味道缠绕在一起,宋锦遥脑海里突然想起前晚上的景象。
夜里虽然黑,但是窗外透过来些许月光,再加上楚南竹离她近,所以,她其实是能看见一些东西的。
一想到这里,耳朵就开始变红了。
宋锦遥视线愣愣的,楚南竹站起身来,压下即将弯起来的嘴角,然后走到她身后,梳理着宋锦遥的长发,边梳理,边用灵力将其烘干。
冰凉的手指触及到后颈肌肤,宋锦遥蓦地一颤,差点腿软。
“阿......阿竹,你坐下吧。”宋锦遥结结巴巴。
楚南竹:“嗯?头发还湿着,等会儿染了寒意怎么办?”
宋锦遥的头发先前被两张干帕子擦过,之后楚南竹又用术法帮她烘干了一会儿,这会儿看起来已经干了,但是实际上还有一点湿意。
宋锦遥连忙抓住楚南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前面的凳子上面,道:“没事,差不多了,我接下来再跟你讲。”
说着说着,就歪了正题了。
宋锦遥正经似的咳嗽两声,然后道:“哎,我们说到哪儿来了?”
楚南竹:“......我为什么知道。”
宋锦遥:“哦哦哦,你为什么知道啊,我还没说出来呢?”
楚南竹将一只手臂搁在一旁的桌子上面,压着半个身体的重量,这动作显得她身上多了些慵懒的意味。
“我们上一次去秦王府下面的密室,找到几个罐子,当时,我记得你看了很久。”
“是那几个妖元和妖引的罐子么?”
“嗯。”
宋锦遥点头:“的确,这是我怀疑的一处地方,但是还有别处。”
“别处?”
宋锦遥看外面天色黑了,于是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回来继续道:“千灯宴会那天,我们不是碰到过一对丢失了儿子的老妇人吗?”
楚南竹歪了下头,似乎是有些不明白,这动作显得她有些可爱,宋锦遥看了这一幕,心跳狠狠动了一下,要说的话顿时结巴,她很是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我让李景帮我查了厉城近年来消失的人数,特别是青壮年。”
青壮年已经成人,断然不可能轻易走失,唯一有的可能就是有歹人害了他们,可厉城的命案都记录在册,远远填补不上这些人的人数,其中差的人,足足有上百。
“上百?”楚南竹皱眉。
厉城虽是个大城,但是上百的青壮年也不是小数,怎么会这么无声无息地......
楚南竹:“秦王?”
宋锦遥嗯了一声,厉城是秦王辖下,虽然没有确定的证据证明他是始作俑者,但是宋锦遥推测,十有八九跟他有关。
只是那些人开始失踪的年份远远早于秦王回厉城建府之前,秦王早些年都在上京,根本无暇顾及这里,时间上有些对不上。
但是宋锦遥心里有个直觉,就算这件事背后不是秦王,他本人十有八九也是知道的,或者说,是默认。
早上看了李景的情报,下午宋锦遥就跑了乱葬岗一趟。
上次在乱葬岗周围见到这种类人诡物,这次去却没碰见,宋锦遥本来想要不要进去看看,后来思虑一番,还是放弃了。
她在心里怀疑,这种类人诡物,在乱葬岗里面其实还有不少。
乱葬岗周围滋生怪物,可是距离上一次朝廷和隐门派人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为何后续来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真的收拾不了,还是根本就不想收拾?
宋锦遥之后又去了那上次见过的老夫妇家附近一趟,向周围打听一番,得知那老夫妇的儿子有些吊儿郎当的,时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小时候回家经常被他爹打骂,但他在他母亲面前却十分乖巧,装作一个乖孩子模样,于是她母亲便时常护着他。
长大之后,那人收敛了不少,还找了个正经活计,本以为他变好了,但是后来却发现他把赚来的银子全都给了青楼里的姑娘,楼里似乎有一个姑娘与他情投意合,有一次出来还被他娘亲看见。
再后来,那人就突然不见了,听闻是走失了,但是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无故走失呢,那些年城里城外还没有这些诡物作祟,于是邻居们便传言那人跟着那姑娘跑了。
他娘亲大病一场,后来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了起来,却犯了疯病。
此后,他娘亲就经常拉着漂亮女子的手臂不放,说要让人还她儿子,街坊邻里都被吵得不得了,她丈夫只能将她关在院子里,别教她出去。
也幸好,那老妪还听那老伯的话,乖乖待在家里,只是那天不晓得为何,却跑了过来。
宋锦遥打听了一番,翻上那户人家的墙头,往院子里面一瞧,果然只有那个老妪在院子中间,没有那老伯的身影。
那老妪嘴里喃喃着什么,神色有些呆滞,好似是没看见她,宋锦遥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闪进屋里,在米缸里面丢下几锭银子,埋下,然后去了风花雪月。
“你去了哪儿?”宋锦遥听见楚南竹问。
“风花雪月啊。”
说来正巧,那青楼,恰好就是她们上一次去的那里:风花雪月。
宋锦遥扮了个男装,因着上一次在里面露过面,于是带了个面具,与那里的妈妈一番寒暄后,她打听到了,那失踪的男人以前的相好——白云,仍然还在风花雪月里面,并没有与那男人私奔。
所以,那唤作祈儿的男人,实际上是自己失踪了的。
宋锦遥说到一半,忽然发现楚南竹面色有些不对,宋锦遥一愣,眨眼间便想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连忙道:“我这次是以男人的身份进去的,可没有扮什么舞女。”
上一次捉那个百晓通,宋锦遥扮作风花雪月的舞女花魁,后来事了,宋锦遥注意到,楚南竹至少有两天的时间不怎么搭理自己。
她的这种不搭理也不是不说话,她会跟宋锦遥说话,似乎眼里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你要去道歉吧,她好似也没怎么生气,但是你要是不道歉吧,她这种不高兴的情绪又时常从她的态度里面传出来。
宋锦遥好生苦恼了一阵子。
这次吸取教训,一开始就明说,自己是男人装扮,可并未扮作舞女,她只是进去打探个消息,连人都没怎么看清楚就出来了。
“我发誓,我连那妈妈身边有几个人都没看清楚,就跟她说了几句话,打听了那人还在不在楼里面。”
“哦?有几个人啊?”楚南竹抬了抬眉毛。
宋锦遥:“......”其实是有三个人,两个年轻的舞女,还有一个似乎是下人。
宋锦遥咽了口口水,摇头:“我没看清,哪里晓得有几个人,我打听了事情就走了。”
她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心里又有一点隐密的欢喜,阿竹这是在意她么......不过,这空气里味道怎么有点酸呀,宋锦遥忍笑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