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啧了一声,露出个鄙夷的神色。
这倒不是阿瑞想拍马屁,之前未见到陈雄时,他们仅靠照片脑补出一位天生的霸主,如今得知了陈雄的身份朴素,只觉得他是从底层一步一步逼宫夺位上来的强者。总之,情人眼里出西施,屌大为王,或皇权天授,或英豪人造。
见众人都在吃,没人理他,还有一个陌生人也在这里吃,陈雄不由怒火中烧:“你手里那碗面是我的吧?!见我没醒,就自己开吃了?还要脸不了?还我!”
阿瑞头一次听到Ceasar和自己说话,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几乎都要喘息了,周肃正看了他一眼,忙说:“你被人绑架了,是阿瑞救你出来的。”然后他简单交代了个大概。
陈雄这才向这位陌生的小伙子表示了感谢,丁嘉想起他给陈雄带的牛奶,赶紧递给了他。丁嘉从小就知道,牛奶能保护胃黏膜。
陈雄像吮吸仇人的骨髓一样喝完了牛奶,十分惋惜地说:“之前吃了不少好东西,日本鬼子的牛肉,外国的龙虾,还喝了很贵的红酒,可惜洗了一趟胃,那些好东西都白瞎了。”
卧槽!见陈雄一脸回味无穷的模样,云烟几乎想骂脏话了,辛辛苦苦把你救出来,半句感激没有,还贪恋那淫窟的生活!陈雄甚至还觉得身上那些小伤口完全不疼,只是虚有其表。云烟心想,早知他这个态度,何必把他弄出来!半夜为了出宿舍楼,云烟使尽浑身解数,装肚子痛,又装阑尾炎,后来又装心肌梗塞,就差说去打胎了,那宿管才放了他们出来。
说起被绑架的一天,陈雄讲得唾沫横飞,说那个“妹子”长得很秀气,个头不高,比云烟稍矮一点儿,大概一米三一米四那样。头发黑黑的,长长的,直直的,像一条烫过的黑绸子,刘海剪的齐齐的,一双大眼睛像云烟,皮肤白的像丁嘉一样,就是嘴巴抹得鲜红,跟吃了个死孩子似的,让他看了心里膈应得慌。吃饭的时候,陈雄还对他说,老妹儿啊,这口红不擦擦吗,都吃嘴里去了啊!
云烟冷笑着说:“哦,敢情你看不上人家,不是因为人家是男的,而是那口红太吓人啊!”
一听这话,阿瑞激动地几乎流泪:“我不涂口红,我从来不涂口红!这是我的号码,以后我可以给你发短信吗?”
陈雄看着这激动地语无伦次的恩人,慷慨地说:“行!你以后要是有想打的人,就告诉我!”
阿瑞心中呐喊,我想被你用小弟弟抽打啊啊啊啊~~这里交代一下阿瑞和陈雄的后续。
陈雄用的是个国产机,曾经风靡一时的宁波波导。他的手机基本是摆设,不像云烟的还能当闹钟用,他短信从来不看不回,偶尔让周肃正给带饭除外。但阿瑞锲而不舍,狂追不穷。那时候动感地带的短信资费是包月十元五百条,阿瑞一个月给陈雄发了一百块钱的短信,得到移动公司“拇指英雄”的封号,去营业厅交话费时还获赠了一袋洗衣粉。每天,陈雄看到那火热的示爱短信,心中十分纳闷。短信全都是:哥哥你想我吗?我好想你啊!那晚一别,我天天想你,想你来插我,夜夜梦见你,梦见你搞死我……看着发信人署名阿瑞,陈雄心想这哥们是不是手机被扒了?这个号码是骗子在用?现在市场上有好多这样的情色诈骗短信,回复一条就要被扣两块钱。所以,任凭阿瑞骚浪如洪湖水,陈雄却郎心似铁一言未回,就这样阿瑞又一次失恋。
第八章(上)
天亮后,陈雄不顾医嘱就强行出院了。按道理说,他还需要尿检一次,留院观察一天以上。但陈雄说不用了,他已经在卫生间自行检查过了,没问题,可以走了。
怎么检查的?云烟升起了一个念头,把他自己恶心坏了,这厮该不是自己尝了一口吧……
周肃正让他不要担心住院费,有学生医保卡的一折优惠,算下来不会太贵,他先帮忙垫付,要是陈雄现在手头不宽裕,日后再还。
听了这话,丁嘉暗暗高兴。寝室长借钱给陈雄,不仅标志着两人冰释前嫌,而且有了债务牵制之后,寝室长就不会再离开301寝室了。要知道陈雄的财务状况十分糟糕,用钱也没个分寸,每个学年之初,如果不是云烟、周肃正等人提醒、监督,陈雄能把一笔不菲的学费都花光光。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情况下,陈雄并不知道他的救命恩人阿瑞存在着一个十分卑鄙的想法,巴不得这医药费要好几亿,从此Ceasar过得债务缠身,凄惨无助,分文无有,流落街头。正当Ceasar龙困浅滩,为区区生活所迫,阿瑞出面美人救英雄,将Ceasar包养,Ceasar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以心相酬,从此两人过着幸福又性福的生活……
阿瑞想得这么美,是因为他太不了解陈雄了。如云烟先前所言,陈雄这人狼心狗肺、根本不知感恩。临走之前,陈雄发现他里里外外一身衣服包括裤头都留在了“长青之月”的家中,立即抱怨警察同志办案不仔细,为什么不将受害人的衣服也带出来,而让他蒙受肉体伤害之外的又一次经济损失呢?
云烟没声好气地说:“你那时生死未卜,是进手术室还是进太平间还不一定呢,裸死更方便给你穿寿衣!”
周肃正只得又花八十块钱买了一身病号服,让陈雄穿了回去。这套蓝白条纹病号服让陈雄穿了三年,直到毕业才扔,值回了老本。本地的同志论坛上又多了一组病服照,小零们看得母性大动,骚情大发,这种强大无敌的霸主一旦流露出疲累病弱之态,是多么惹人怜惜啊!好想将Ceasar拥入怀中,用他们的蜜穴来温暖Ceasar寂寞的巨屌和被冷漠世界伤害的心灵啊!
清晨的红日十分明亮,一行人仿佛从阴间出来的鬼,全都面色苍白,一身疲惫,走路打飘。
阿瑞在医院门口与四人分别,他对周肃正说:“你好歹欠了我一桩人情,以后别再对我爱答不理的了。”
周肃正点头,说:“一定。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提。”
阿瑞苦涩一笑:“你能做的那些,我都没兴趣。”此刻太阳已经出来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梦不宜再做。阿瑞知道,他是没法让小雨帮自己追Ceasar的,毕竟,Ceasar是直男。
四人打了辆车回了学校,一进宿舍云烟就爬上床睡了,陈雄立即找了个塑料桶将金橘盆景连株带土放了进来,口中念念喃喃。丁嘉和周肃正却收拾了一下书包,去了求知楼。
过于疲惫的状态之下,看这个世界都有些失真。一宿未睡,从未熬过夜的丁嘉觉得身上发疼,仿佛被人打了几闷棍。第一堂课是建筑材料,丁嘉听着听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到最后简直成了另一国语言,渐渐淡出了丁嘉的世界。
上完课后,丁嘉回到了寝室,却看见周肃正在叠被子,叠得四四方方,一丝不苟。丁嘉和他说话,周肃正却仿若未闻。叠完之后,周肃正用军训发的行军绳将被子打包,背在后背上,随后拉开寝室门,径直走了出去。虽然没有交流,但丁嘉意识到周肃正这是要不辞而别,他赶紧追了上去,大声喊:“寝室长,寝室长,你不要走,不要走——”
班上哄堂大笑,教授也停止了讲课,旁座的人将丁嘉晃醒,丁嘉睁开惺忪的眼,雪白的半边脸上压得满是红杠,唇角一丝晶莹。丁嘉这才发现依然还在课堂上。原来只是一个梦啊!然而,教室里的哄笑声却不仅于此,顺着众人拧脖子观望的方向,丁嘉也回头看去——最后一排的周肃正也如他一样,正伏案而眠。
只是周肃正孤零零坐在后排,四周形成了一座孤岛,也没有邻座来提醒他。丁嘉心中一酸,他要是搬出去住了,更是没个照应了。就算他很能干,大家都依靠他,但他也有独木难支的时候啊!他洗了被罩之后,要是没人帮他牵被角,他一个人能套进去吗?
讲课的戴教授有些无奈,一个是诸事不懂的丁嘉,丁、齐两位前辈的外孙,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另一个是周肃正,他的得意门生,在大学里很少见到这么用功刻苦的学生了。他只能扶了扶眼镜,这个那个了半天才来了一句:“年轻人也要爱惜身体嘛~”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但惹得教室里一片哗然,有些人笑得不怀好意。
戴教授听出了学生们笑得古怪,只当是自己太偏心,故而惹得众人阴阳怪气,便又笑着说:“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本是一起见周公,何事同来不同归?丁嘉你再继续睡一睡,说不定周肃正在梦里找你咧!”
众人这次笑得终于比较正常了,丁嘉却无动于衷,有些揪心,这么热烈又刺耳的笑声中,周肃正依然未醒来,他昨夜得多累啊!
下课铃打响了,周肃正依然未醒。丁嘉走过来,沉睡中的周肃正不知为何物所困扰,俊容清寒,微微皱眉,不甚安宁。丁嘉想起了戴教授的话,倘若他在梦中遇见了寝室长,一定问问他有何烦心事,看能不能帮上他。现实中的他笨手笨脚,可一旦到了梦里……丁嘉有些羞涩,梦中的自己是无敌的,虽然这么胖,但却飞得又高又快,而且还能梦见做了神仙的妈,妈也会帮寝室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