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唐钰已经一口闷了,穆星咬咬牙,正要喝时,旁边的白艳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白艳嫣然一笑:“这杯酒,我替穆公子喝了罢?”
“噢——美人救英雄哪!”
“不行不行,咱们都喝了,穆少也得有点诚意吧?”
穆星一犹豫,手中的酒杯已被白艳接了过去,她笑道:“时间还长着呢,穆少要是这会儿子就喝醉了,可就无趣了。”说完,酒杯一倾,半杯白兰地悉数消失在嫣红的唇里。
穆星都看呆了。
抿了抿唇,白艳将酒杯倒过来,以示她喝完了。穆星看着她脸上迅速泛起的红晕,只担心她会不会要晕过去。
旁边的人开始起哄:“好酒量!”“行啊!”“还有一杯,再来!”
这杯白艳便不能再替穆星了,穆星也没忍心再让她代喝,不知滋味地将老酒倒进嘴里,完成了任务,她忙对白艳道:“你还好吗?这酒度数很高的,要是不舒服,你便去休息一下吧。”说着,她便给白艳倒了杯茶。
白艳正在用手帕擦嘴,闻言,她顿时想笑。
这穆三公子究竟是真单纯还是有什么心思,他花钱请她来,难道是让她去休息的吗?
摇摇头以示自己无碍,白艳道:“公子,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垫胃吧,一会儿还有得喝呢。”
穆星先还没理解白艳这句话,之后的一个多小时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她真是低估了唐钰那句“去玩玩”的真实含义,也低估了这群公子哥们可玩的乐子。
起先大家还只是闲聊,偶尔喝点酒助助兴,后来突然发展到了划拳掷色子,输了的便喝酒。
这可苦了穆星,要说玩乐,文她可射覆打牌对对子,武可掷镖赛马打网球,但这划拳她却是一窍不通,几个公子哥们见她不会便故意刁难,一个劲儿地拉着她玩。没划几圈她便被罚了许多酒,连带着白艳也跟着又劝又替地喝了好几杯。
等到众人叫着要换场地时,她早已是脚下发软,脑中发闷,全靠白艳搀着才坐电梯上了饭店的顶楼花园。
顶楼花园其实是个舞场,上面用水门汀铺地平正,又以各色彩灯装饰,佐以绿植,好不清爽。众人上来时,花园里正放着婉转的音乐,凉风吹袂,舞池里一群人挽臂起舞,叫人不由心生惬意。
但被冷风一吹,穆星只觉一阵头晕恶心,白艳只得将她扶到一旁的藤椅上休息。确定她不要紧后,唐钰等人已进了舞池玩耍,休息区一时只剩下穆星与白艳二人。
喝了口茶缓了缓,穆星有些歉意道:“耽误你不能去玩了。”
白艳坐在旁边,摇了摇头:“玩的也腻了,不去也罢。”这样的舞场对于她们而言,不过是一个供人揩油的地方罢了,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舞曲渐渐激昂热闹起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舞池里的人影攒动,穆星突然道:“你说,要是一个男人愿意为你放弃他的未婚妻,他究竟会是怎么想的?”
闻言,白艳心头一跳,转头看了穆星一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他想赎她?不,不可能,那是在暗指什么?
斟酌了一下,她只得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许是因为,我有的,他的未婚妻没有?”
这话乍一听未免有些自大,但白艳知道这是实话,穆星也知道。
长三堂子的先生有什么呢?美貌,风情,手段,乃至——那些大家闺秀永远没有机会了解的东西。
仰头看着天上繁星,穆星没有滋味地笑了一声。
是了,宋幼丞大抵就是看上了那个女子这些吧。
那他可真是,可真是瞎了眼!
她便不信自己果然不如那个长三堂子里的女子——除非那女子也是如白艳这样的容貌,那她便也没什么话可说。
但是不可能。
所以宋幼丞还是瞎了眼。
又笑了一声,穆星直起身来,招手从路过的酒水招待那里又拿了两杯酒。
白艳在一旁被她意味不明的两声笑吓得不敢出声,还以为自己的回答得罪了这位公子哥。
这会儿见穆星又不声不响地拿了两杯酒,忙把酒接过来:“穆少,还是别喝了吧?”这人看起来可醉的不轻,别到时候发酒疯付不出资费来,她可就倒霉了。
但穆星一收手,只递了一杯给她,自顾自地仰头便把手里的另一杯一饮而尽,而后尽兴地叹了一声:“啊…”
“这酒,可真是好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她又看向白艳,“你怎么不喝?”
看着穆星已经开始发懵的眼神,白艳忙把酒放到桌上,麻利地又给穆星倒了杯茶:“穆公子,你喝醉了,先喝点茶…啊!”
伸出去的手突然被穆星攥住,手中的茶杯差点掀翻,她还没反应过来,穆星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
是已经非常危险的距离。
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阵失落的情绪,白艳闭上眼,准备承受下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了等,她有些迟疑地睁开眼。
紧紧盯着她的穆星蓦地笑了起来:“原来这是一颗痣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灰尘呢…”
缓慢地眨了眨眼,白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穆星是在说她右边眉峰下的那颗痣。她平时都会留意用很厚的粉将痣遮盖掉,现在许是太久没有补妆,痣漏了出来。
她一时有些难堪,想伸手捂住那颗痣,手却还在被穆星轻轻地拉着,一念之差,她又没有将手抽出来。
察觉到她的意图,穆星微微偏过头,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遮掩这颗痣?”
抿了抿唇,白艳解释道:“旁人都说我这颗痣不好看。”
“不啊,我觉得很好看。”眯了眯眼,穆星确认似的重复道:“我觉得很好看。”
这是今天第三次,白艳不知道该怎么接穆星的话。
这实在不怪她,从来没有人会留意她擦了橙花的香水,没有人会假设如果有人会选择她,更没有人会如此不带任何亵玩意味地夸她好看。
除了那位大人。
可即便是那位大人,看到的也不是她,而是透过她的另一个人。
从来没有人,这样认真地看到过她的存在。
所幸穆星也并没有期待她的任何回应。她伸手在怀里掏了掏,取出一个檀木盒,将里面的东西套在了白艳手上。
“嗯,我就说这个尺寸你肯定可以戴上。”松开白艳的手,穆星自顾自地说:“还是你戴着好看,和你的衣服也很合称。”
舞曲越来越激烈,炸在二人的周身,将安静都卷进了万众狂欢。
“与我无缘的东西,就送给你吧。”穆星道。
“什么?”没有听清穆星在说什么,收回手,白艳看清了自己手上被戴上了一只翡翠手镯。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一只手镯。
穆星再次凑到她的面前,酡红的颜色让她看起来不再一派温文,反而有些可爱。镁光灯闪烁不息,将她的眼睛照映地像天上的星星。
带着七分醉意,她对白艳喊道:“我说,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以后我会来娶你的!”
巨大的烟花在舞场上炸开,响彻天际,看着眼前人亮晶晶的眼睛,白艳愣愣地说不出话。
穆三公子一定是疯了。
她只能,也只敢如此想。
第十七章
聚会到最后,穆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穆宅,等她头痛欲裂地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头疼的像在被穆医生试针,她皱着脸坐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娘亲冷着的脸。
穆星马上捂住脸想躺回去:“哎呀我头好疼我再躺…”
“躺什么躺?”穆夫人一眼就识破了她的拙劣演技,“现在知道疼了?昨晚喝酒那会儿怎么不疼呢?一身酒气地让唐家少爷送回来,成什么样子!”
“这不是玩呢嘛,一个不小心就…”穆星缩回被子里,软趴趴地装可怜。听着穆夫人念叨了好一会儿,她才试探地问:“我爸…?”
“你爸?呵,你还知道怕你爸呢?”穆夫人没好气地瞪她,见她确实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这才消了点气,“你爸昨晚睡的早,我是在和你伯母打牌,这才没闹的让你爸知道,要是知道了,怕不是得闹上天去!”
又念叨了好一会儿,直到穆星发誓保证再也不这么玩了,穆夫人才收了神通。
叫人送了醒酒汤进来,穆夫人又道:“我同你宋伯母商量了,咱们明天在平今饭店聚一聚,商量一下你与幼丞的婚事,你今天也别去医馆了,在家里缓一缓,明天别也这乱糟糟的样子去见婆婆。”
把脸埋进碗里,穆星撇撇嘴。
怕什么呢,她便是真金白银地穿戴着去了,到时候把宋幼丞的事一说,再好看不也成了无用?倒是这么蓬头垢面地去,说不定还能赚点同情呢。
穆夫人又说起婚礼的事:“我与你爸,伯父伯母都商量过,待你成了婚,家里那间昌平布坊便划到你的名下。你与幼丞都是不善经济的,便也不必管账,只拿分成便是…”
“…饭店我们也有商量,你们年轻人自然是喜欢西式的,但中式也少不得要过一过,做婚纱的店我已看好了,只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