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有人觉得,公司高层是真的下决心要整治梳理工作环境了。即使如此辞职的人依然不断增加,到周四的时候,总数已达十一位,其中还包括一名中层干部。
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
六月最后一个周五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姗姗到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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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一早, 宋梦圆继续坐镇会议室,监督属下询问企划部的员工,顺便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中间齐冶还会过来晃一晃, 成功吓到一两个人。
上午已询问完四名员工, 下午还有一名员工和经理、副经理需要询问。下午上班前,宋梦圆吩咐大家:“下午只有一名员工, 可以适当加快流程,经理和副经理一定要仔细问清楚。剩下的时间用来整理资料,周末就不用干活了。”
黄秘书笑道:“今晚还要和宋特助一起去吃大餐呢。”
“就是就是!”人事部派来的员工小魏也很兴奋。
不多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不响亮, 又很迟疑, 仿佛来者非常迟疑。宋梦圆疑惑地看向门口, 另一名秘书小陈扬声让人进来。
一名年轻的女员工慢慢地推开门,再反手关上门, 慢慢地向大家点了一下头,声音细细的,又带着点嘶哑:“你们好, 我是企划部的叶晓蓝。”
宋梦圆对她有印象, 这不是之前偷偷跟她吐槽龚逸飞销售计划的女孩吗?这人还喜欢熬夜,天天顶着熊猫眼,简直是当代年轻人的典范。
只是她明明是个活泼的人, 今天却一反常态, 行动迟缓, 脚步虚浮,精神涣散, 和先前大不相同。
宋梦圆立时起了疑心。
陈秘书请叶晓蓝坐下,她就慢腾腾地走过来,坐在桌前,惊慌不安地等着询问。
“你不要紧张啊,我们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
叶晓蓝还是紧张地点了下头。
“你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嗯……我是负责文案企划的……就写稿子的。”
“能描述下你平时的工作情况吗?”
叶晓蓝一面想,一面说话。宋梦圆就在旁仔细观察她,发现她面色比平时要潮红,脸上不时会反光,仔细一看,竟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汗。这个时候叶晓蓝忽然低低咳嗽了几声。
“等一下,你先别说话。”宋梦圆起身过去,俯下身子去试叶晓蓝的额头温度。
叶晓蓝慌忙闪躲:“宋特助,不要……会传染的……”
宋梦圆已经试出叶晓蓝的额头很烫,明显是在发高烧,还同时闻到了呼吸道感染才会散发的刺鼻气味。她温声问道:“你感冒了,还发高烧,怎么不请假在家休息静养,还跑来上班呢?”
叶晓蓝眼里一下子浮现水光,低下头,瓫声瓫气地小声说:“那是——”
发现她在犹豫,宋梦圆的声音更加柔和了:“不要怕,有委屈就说出来。”她回头吩咐陈秘书:“去通知前台,帮忙找下正在待命的司机,等会儿让他送叶晓蓝去医院检查,再送回家休息,越快越好。”
陈秘书连忙答应,打开手机直接和前台通话。
叶晓蓝听到这番对话,生出了些许勇气:“宋特助,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
叶晓蓝还没说完,身子突然向右一歪,直直向地面倒去。幸好宋梦圆反应快,下意识抬手将她抱住,其他人大吃一惊,都刷地站起来,纷纷围过去。
宋梦圆试了一下叶晓蓝的呼吸,发现还有气,很大可能是晕倒了,回头对众人说:“快去找力气大的男同事,把她抱下楼,直接送到医院去。”又指派黄秘书跟过去:“所有的费用你先垫着,回头找我报销。”
把叶晓蓝送走后,调查小组少了一名记录员,宋梦圆干脆自己主持询问,叫企划部副经理过来,继续调查工作。
企划部副经理战战兢兢地进来,不安地坐下,再惶恐地看向宋梦圆,生怕被兴师问罪。
没想到宋梦圆只向她询问姓名,职责,并请她描述工作流程,和其他部门的交流是否顺利,还询问她对工作环境的感想,有没有对工作内容的改进的建议。
副经理嗑嗑巴巴地全部回答了。
宋梦圆查看上午企划部员工们的回答记录,又挑出几个要紧的问题询问她。这让副经理有些摸不着头脑,宋梦圆真不会追究叶晓蓝的事吗?
等一切都问完了,宋梦圆才问她:“叶晓蓝是怎么回事?”
副经理打起精神,终于来了!她迟疑了几秒后说:“是这样的……她其实非常热爱工作,昨天还没什么异常的症状,今天就突然发烧了。我们劝她请假去上医院看看,她不肯,就没办法……幸好宋特助要求这周正常上下班,我们就觉得她或许可以坚持到下班,没想到中午过后病情更加严重了。”
宋梦圆只是沉默地听着,直到她说完,才不疾不徐地问:“你们为什么不安排她上午过来参加调查工作?”
“呃……”
副经理本想说这是你们给安排的,但这样一说,就等于把锅甩给宋特助领导的调查小组,谁会这么傻,当着对方的面把对方得罪了。
她尴尬地看着宋梦圆,忽然意识到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会被对方挑出毛病并加以质疑,最终倒霉的还是她自己。她干脆把心一横,干脆说实话了。
“宋特助,其实是这样的,叶晓蓝不是不想请假,是不敢请假啊。”
宋梦圆讶异地看向副经理:“这话怎么说?”
“叶晓蓝今年请假已经超过五次,经理前些日子就警告她,要是再请假,上半年的考核成绩不合格的话,他就要把叶晓蓝辞退。”
宋梦圆轻轻“哦”了一声,又问:“叶晓蓝有不能被辞退的理由吗?”
“有啊,她的房租就要到期了,房东涨价了,还要她一次性付后三个月的房租。”副经理解释道,“叶晓蓝这两天才收到房东的通知,特别突然,人都懵逼了,偏偏她手上还没多少钱。”
“她之前为什么请假?为什么手上没有钱?”
“她请假有好几次是因为睡觉起不来,只好请假,下午再来上班。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之前请了两次病假上医院,却什么也查不出来,经理就很不高兴,认为她是装病。”
宋梦圆若有所思:“上午的四名员工都指出一件事,打从公司弄出样品后,他们就经常加班,每天至少要留到九、十点才能回家。是这样的吗?”
副经理老实承认:“对,今年加班的情况比较多。”
“你们工作压力应该很大吧。”
副经理苦笑起来:“这肯定了。”
“你们是否默认如果员工不加班,就会影响考核成绩?”
这个问题很敏感,副经理有点懵逼,没想到宋特助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她迟疑地说:“我们的考核成绩都是和人事部对接的呀……”
“我们公司的员工成绩考核是由部门经理负责的,然后再交给人事部综合统计,你在这家公司工作一年多,会不知道吗?”
副经理露出尴尬的神色,只好说:“是这样。”
“我大概明白叶晓蓝是什么情况了,”宋梦圆又问,“你对自己的直属上司和部下,能够都给个评价吗?”
副经理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后面还有个坑在等着她呢。这——到底要如实说好呢,还是替经理美言几句比较好?
她小心地抬眼偷觑宋梦圆的神色,发现对方正平静地注视着自己,不喜不怒,反而让人心里油然生出畏惧。忽然,周日下午,宋梦圆带着董事长杀入市场部,一改往日温柔的姿态,大发雷霆的传言闯入了她的脑海。
打了一个激灵后,副经理忽然醒悟过来,上午发现叶晓蓝发烧的时候,就该劝她请假,而不是傻傻地在这儿自动撞到宋特助的枪上。
她赶紧描述经理的平时作风,不无添油加醋地说:“大家都觉得他明明没什么本事,却非要摆那个架子,不行使点权力都浑身不舒服,一天到晚在细枝末节上挑毛病,要求三番五次地变。别的部门都想加薪,他倒好,非要扣我们的钱,觉得我们工作配不上工资。”
宋梦圆点了点头,又问了她几个问题,方才放她回去。
副经理忐忑不安地准备离开会议室,忽然,她听到宋梦圆叫住她,疑惑地回过头:“宋特助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宋梦圆微笑着对她说:“不要紧张,今天我们有聚餐,我是主角嘛,就想尽可能请公司的同事一起参加,你应该也听说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参加呢?”
副经理喜出望外,宋特助肯邀请她是一个信号,说明她应该不会有事,有事的倒有可能是经理。
不过——不是说只有Somnium集团的老员工才有资格去吗?
宋梦圆又说:“你要是愿意去的话,能请部里的人一起去吗?”
副经理不敢拒绝宋梦圆的邀请,当即点头道:“我愿意去,我回去会跟大伙说的。”
“谢谢你。”
“不、不客气。”副经理走出会议室,合上门,伫立在走廊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背后竟生出了一层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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