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简烁眼底的脆弱和迷茫彻底消失,妖冶带点凶狠的真面目露出来:“你怎么看出我是演的?”
阮漠寒不答话。
简烁自言自语:“我明明觉得我演技还可以呀?”
她像是在自己练习。前一秒,眼底一片冰凉,下一秒,又浮出面对钟韵丽的那种温柔。可一秒之后,温柔再次消失,又换作一片彻底的冰凉和虚无。
竟可以做到无缝切换。
阮漠寒瞥简烁一眼,表面不露声色。
不过,她在心里说,有点意思。
简烁,她唯一的医学研究对象。
简烁自己练习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再次看向阮漠寒:“喂,我追钟韵丽到这种程度,都还不能让你兴*奋?”
阮漠寒淡淡道:“差得远。”
“为什么?”
阮漠寒不答话。
“我不相信你。”简烁脱下格子大衣,盖在自己腰际:“不如我们来试试。”
大衣之下,一阵微妙起伏。
“你猜,我现在手在哪?”
“你疯了。”阮漠寒冷冷说,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不过简烁动作微妙,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你真的……一点不想要?”
简烁压低的声音,像对水手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人鱼歌谣,惑人心智。
阮漠寒站起来,径直往远处走。
简烁一愣:“你就这样走了?”
“四点到了。”阮漠寒回头:“况且,我的确毫无感觉。”
简烁勾起嘴角一笑,懒洋洋把格子大衣扯开。
原来她的手,安安分分放在裙子外,并没有真的对自己做任何事。
阮漠寒头也不回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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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漠寒去接阮清音时,护士很无奈:“她今天又扯坏娃娃的一条腿。”
阮漠寒低头问阮清音:“为什么?”
阮清音:“它本来就坏了一条腿,只剩一条腿,也没法走路。”
她说:“妈妈,你赔钱,买个新娃娃,让它用两条腿走路。”
显然阮清音有一套自己的思维体系。
阮漠寒告诉护士:“对,我赔钱。”
护士无奈的摇着头走开。
阮漠寒带着阮清音回家。
晚上她陪阮清音看了一部电影,《弗兰肯斯坦》。
电影是阮清音选的,阮漠寒觉得自己有义务提前告诉她:“这电影里有恐怖画面,你会做噩梦的。”
阮清音摇摇头:“我不怕这些。”
“你怕什么?”
“怕别的小孩,非要来跟我玩。”
阮漠寒被她逗得抿抿嘴角。
最后还是顺着阮清音的意,看了这部电影。听到恐怖音乐响起时,阮漠寒伸手捂住阮清音的眼睛。
阮清音抗议:“妈妈,我要看!”
阮漠寒说:“你如果想看这些恐怖画面,就祈祷自己快点成年,我也没有权利和义务再来管你。”
阮漠寒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我还想一夜长到十八岁呢,就再也没有医生护士来逼我,跟别的小孩玩游戏。”
“人们接受没朋友的大人,却不接受孤僻的小孩,真是奇怪。”
歪理一套一套。
阮漠寒又抿了抿嘴角。
看完电影,阮清音上床睡觉,阮漠寒继续工作。
临近十二点,她准时关闭电脑,走进浴室。
想起刚才的电影情节,一个残肢拼成的怪物,却向往伴侣、温暖和友情。看来对感情的渴望,是所有生命体共同的弱点。
她又想起简烁。温柔的眼神,冰凉的眼神,竟可以在一瞬之间无缝切换。
简烁是人类,却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妖物。
在阮漠寒所有见过的人里,只有她最特别。
所以阮漠寒留她在自己身边,像顽闹的孩童,玩着一个个无聊的游戏。
因为如果简烁,真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阮漠寒就不用再顾忌,自己会生出什么多余的感情。
这样才轻松。
阮漠寒淋着热水,想起今天下午在街头,简烁把格子大衣搭在自己腰际的一幕。
阮漠寒想,如果那时简烁真对自己做了什么,她会被简烁gou*引出感觉么?
热水哗哗留下,阮漠寒觉得自己身体冰凉。
看来,她自己判断准确——简烁虽然有趣,可距离让她兴*奋,可还差的很远。
简烁还能更有趣一点么?阮漠寒想起未来,倒是隐隐期待。
她关掉热水,穿上睡衣,面无表情的走出浴室。
第23章
二月第二个周一, 聆音开集团会的日子。
所有员工聚集在顶楼会议室。阮漠寒依然觉得无聊,摸摸大衣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还在,便溜到楼顶天台。
她很少喝酒, 日常养生,偶尔抽烟算是她留给自己的一个解压方式。
走近天台,这次遇到的不是褚行云,而是另外两个人。
一个压低了的女声从角落传来:“你到底说了没有?”
男声支支吾吾:“我今晚找机会……”
是钟韵丽和徐董事。
阮漠寒耳朵敏感, 在推开天台虚掩着的门之前, 就已听到二人藏在角落说话的声音。
她没兴趣偷听, 决定下楼。
钟韵丽的下一句话却已钻入她耳朵:“今晚再不说, 以后就再别来找我!你记清楚, 房子和你所有的钱,一分都不能给你老婆儿子!”
阮漠寒暂时停下脚步。
徐董事为难:“我儿子还那么小……”
钟韵丽冷笑:“你五十三,我不到三十, 对你来说我也还小, 你不留够钱,我怎么跟你过下半辈子?”
徐董事劝她:“这件事我们好好商量, 毕竟那是跟我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婆, 还有我亲儿子……”
钟韵丽恶狠狠的:“没得商量!不这样,我们就一刀两断!”
徐董事还在絮絮劝说着什么,阮漠寒不愿再听,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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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漠寒去吸烟室把烟抽了,准备在集体会结束之前,溜回会议室。
她工作能力突出, 无人会来指责她溜号,但她明白,形式上要给简铭和董事会留足面子。
表面的墨守成规, 其实是成年人偷懒的最佳方式。
阮漠寒想,简烁还并不懂得这一点。
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兽,连衣着都是刺目的张扬,被杨海宁骂,也不懂得说一句软话。
还是幼稚。
就想着简烁,一抬头,竟见到了简烁的大嫂柏静娴。
阮漠寒点头致意:“柏女士。”
柏静娴亲切微笑:“阮总监,我约了阿铭今晚去看话剧,所以提前来公司等他。”
柏静娴穿着一条浅灰修身的裙子,阮漠寒瞥一眼她的腹部,已微微隆起,脸上的光泽也越发温润。
上次除夕夜去简家,柏静娴衣着宽松看不出来,现在一推断,大概已怀孕五个月了吧。
阮漠寒不是个多话的人:“我先回会议室。”
柏静娴却叫住她:“阮总监。”
“阿烁最近……还好吗?”
阮漠寒回头:“你们没有联系吗?”
柏静娴落寞的笑笑:“以前是有联系的,只是知道我怀孕以后,这孩子好像闹起了别扭。”
“无论我的电话或微信,统统不回。”
“过年也是她一个人过的,我想问问,她……还好吗?”
阮漠寒想起春节后初见的那一次,简烁埋头喝汤的样子,还有她手边餐桌上,堆满的泡面和自热火锅。
阮漠寒不知该如何回答好还是不好这个问题,便只是说:“她是成年人,会照顾自己的。”
柏静娴笑笑:“奶奶也这样说。大概全家人里,只有我觉得她从没有长大。”
阮漠寒深深看了她一眼:“柏女士,你好像很会看人。”
这样识别人性的能力,囿于家庭厨房,其实很浪费。
柏静娴不想再耽误阮漠寒的时间:“阮总监,不好意思,耽误你回会议室了。”
阮漠寒摇摇头表示没事:“再见。”
她走进会议室,听到柏静娴的脚步,轻轻在柔软地毯上响起,又停下。
好像在凝望她的背影。
阮漠寒趁着开门的时候回头去看,柏静娴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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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完会不久,已到六点,阮漠寒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带笑响起:“我就知道会先遇到你。”
“你好像从不在办公室加班。”
阮漠寒瞥一眼角落:“怎么,转换阵地了?”
今天下午没在电梯旁见到简烁,她还在想,简烁会不会已登堂入室,追到钟韵丽家里去。
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且不说钟韵丽允不允许,单说简烁,怎么会失去阮漠寒这位重要且唯一的观众。
那时她就已经知道,会在地下停车场见到简烁。
简烁慵懒笑着:“在你们办公室外面,当着那么多人,我只能一味装娇羞小白兔,连钟韵丽的面都见不到,怎么追下去?”
“地下停车场多好。”她走近阮漠寒:“昏暗,幽闭,像是地下的另一个世界。”
“人来到这里,戒备都放松,yu望都苏醒。”
她贴着阮漠寒的耳朵,鼻息喷上那颗浅棕色的小痣:“阮总监,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