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赶忙扶住周氏往里走:“外面风大,母亲你怎么不在屋里等, 要是又生病了怎么办?”
连衣这次跟舒清晚冒险回来,主要就是为了看望前段时间生病的周氏。
大约是太过思念连衣,周氏前段时间突然就大病一场,但周氏怕连衣担心, 一直将这件事情瞒的密不透风, 等病好了许多, 生病之事才被明儿探知。
刚好周氏的生辰就在近日, 连衣正准备给周氏寄礼物,听说了这事, 两人就紧赶慢赶地秘密回来参加和探望。
路上急了些,睡过山岗也睡过路边,总算在周氏生辰的今日, 堪堪赶到城区外面, 入夜潜了进来。
周氏瞧着连衣风尘仆仆,很是心疼,也顾不上连衣旁边的两个人, 只搀着连衣往里走:“我的病好啦, 早就无恙了, 你何必这么急,为娘不差这一日两日, 累着你可如何是好?”
说话期间,连衣搀扶着周氏进屋,见到门口站着的阮老爷,温声叫了声“父亲”。
阮老爷冷静地应了声“嗯”,眼角却微微泛红。
进了里屋脱了帷帽,连衣带着舒清晚先是与福伯福婶打了招呼,然后同书碟书城说笑了几句,最后递上她们从旭离城带来的小礼物,就让这几人下去了。
福伯与福婶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只是乍然一望,能看出他们的双鬓眉眼间又苍老了一些。
倒是书碟的变化很大,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只不过她到现在都不愿嫁人,说是早就发愿终身不嫁,要一辈子为连衣守着阮府和小少爷,连衣几番书信劝说都无果,最后也只能随她去了。
书城在周氏的安排下,倒是娶了福伯的女儿为妻,早在五年前已经生下一个儿子,现在日日陪着小少爷读书,两人俨然就像当年的书城与阮林一。
连衣看到那跟书城小时候长的差不多的孩子,心里很是欢喜,从包里掏出个玩具还不够,最后还在身上摸出一锭大银子,一股脑塞在那孩子怀里。
书城和福伯连连拒绝,最后还是拧不过连衣收下了。
几人说笑间,书碟和书城虽是笑着的,但连衣却明显看到他们的眼底也蓄了红。
书蝶临出去时,更是没忍住动了容,流下了眼泪。
福伯等人出门后,趁着和阮家二老独处,连衣就递上寿礼,带着舒清晚说了祝福的话。
但周氏表现冷淡,阮老爷也一改伤感的情绪,面色缺缺,周氏更是转移话题,朝旁边坐的端正的小少爷招手。
小少爷走到周氏旁边,周氏就换了一副慈爱的表情:“瑞儿,那位是你的姑.......”
周氏说到一半,想到连衣现在的身份,黯然地停了声。
连衣赶忙接话:“叔父。”
周氏复又笑了出来:“对,叔父,瑞儿快去拜见你的叔父。”
关于舒清晚,周氏巧妙地略过,提也未提,那表情看着似乎根本就不想瑞儿认舒清晚这个“婶娘”。
连衣心里尽管有些生气,但她深知自己是舒清晚和阮家二老中间的纽带,此时不能自乱阵脚,所以硬生生地忍住了。
瑞儿倒很听话,他走到连衣面前,双膝跪地,然后抬手拜下:“瑞儿拜见叔父。”
那标准的动作,以及庄肃带着奶音的声调,简直萌化了连衣的心。
“乖,起来吧。”连衣笑着扶起瑞儿,拿出准备好的小玩意递到瑞儿的手里,想到几年前瑞儿在她怀里的模样,很是感慨,“瑞儿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周氏笑着附和:“是啊,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些年了。”
瑞儿大抵很是喜欢连衣的小玩意,拿在手里转了转,礼貌道:“谢谢叔父。”
想到一边被冷落的小思媛,连衣抬手把她招了过来,同她介绍道:“思媛过来,这是我兄长阮林一之子,以后你可以叫他哥哥。”
听到小思媛叫了声“哥哥”后,连衣又给瑞儿介绍:“瑞儿,这是叔父的女儿阮思媛,比你小两岁,你可以叫她妹妹。”
瑞儿被周氏教的很乖,很像小时候的阮林一,他闻言像君子般施了一礼,然后温声叫了声“媛妹妹”。
两个小的介绍完后,连衣顺势拉着小思媛走到长辈们的座位中间:“思媛,快拜见你的祖父祖母。”
小思媛从小跟着舒清晚,礼仪学识自然没有落下,她也像瑞儿一般,端正地施了大礼,然后稚声恭敬道:“思媛拜见祖父,拜见祖母,祝祖父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嘴甜又漂亮的小女孩有谁会不喜欢,何况思媛还姓了阮。
小思媛的声音很快取悦了周氏和阮老爷,她拜完刚刚起身,就被周氏站起搂到身边,笑着上下打量:“媛儿都长这么大了啊,快让祖母看看。”
“果然长的标致,以后定是倾国倾城。”
阮思媛的事情,连衣在收养的第二年就写信告诉了周氏,所以周氏和阮老爷以及家里几个亲密的人自然都知道阮思媛的存在。
连衣顺杆骄傲,有意提起舒清晚道:“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女儿,她可是我们家晚晚喝了井水生出来的。”
舒清晚自从进了屋里脱了帷帽后,总共就与书碟和书城说过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再有就是跟着连衣说出那些祝寿的内容,就没有其他。
她和连衣的事情如今曝光,她的心中本就有愧,又见阮家二老表情疏离,她更是不知要说些什么,于是索性保持缄默。
这会乍然被连衣这样提起,舒清晚烫了耳根,一时有些坐不住了。
她斟酌片刻,还是站了起来,走到前头小思媛跪着的位置,负荆请罪般一膝盖跪了下去。
周氏的笑容停了一下,忽而又像没看到舒清晚似的,继续笑着同连衣道:“就你嘴贫,咱们媛儿长的这样好,是她自己长的,关你什么事。”
她说完从旁边拿了个一看就不是普通礼物的盒子过来,递到小思媛手里:“喏,祖母给你个好东西,拿着。”
全程没说话的阮老爷也眉眼柔和地递过来个大一点的盒子,温和道:“这是祖父的,思媛拿着。”
小思媛大抵是看到舒清晚跪着,没敢拿,只扭头去看连衣。
连衣怕吓着小思媛,扯出个尽量轻松的笑容:“既是祖父祖母给的,你就拿着,拿好就和你瑞哥哥下去玩吧。”
得了连衣的首肯,小思媛乖巧地收下盒子,然后规规矩矩地感谢了阮家二老,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地上跪着的舒清晚,然后才和瑞儿跟着被周氏叫进来的书碟出门了。
等到书碟关了门,孩子们的脚步声走远,连衣终于等不及地上前去扶舒清晚。
但因为阮家二老都没出声,舒清晚便不敢起来,她拂开连衣的手,依旧像犯了错似的低头跪着。
连衣急道:“父亲母亲,你们......”
“舒清晚,你当真喜欢连儿吗?”连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老爷的声音盖过,他的表情沉肃,语调冷冽,“连儿好骗,你莫是以为我们也这般好骗。”
舒清晚的神经绷紧,诚恳道:“我没有骗连儿,更没有骗你们,我确实倾慕连儿。”
阮老爷的声音没有丝毫触动:“你确定你对连儿的是爱慕之情吗?”
舒清晚的脑袋低地更低,肯定道:“是。”
阮老爷波澜未惊,语调虽未起伏,但却无形中施加了一分压力:“你可知你们两个......两个女子的艰难,我将她交到你的手里,你能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能以她为主,一辈子爱她护她,同我们一般对她吗?”
舒清晚放在两侧的手指蜷曲,坚定而掷地有声:“我能。”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连衣看不下去了,也一把跪在了舒清晚旁边,“你们要责怪,也一起责怪责怪我吧,这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又不是她强迫我的。”
“你们今天要让她这么跪着,我就陪她,跪到你们满意为止。”
空气凝结一会,周氏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瞧你那出息!”
“跪什么跪!还不赶紧起来,我和你父亲在你眼里,就是那么迂腐、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连衣愣了一下,转怒为笑,赶忙起身将舒清晚也拉起来:“不迂腐干嘛搞的这么严肃。”
周氏气笑道:“我们不过是询问两句,看把你紧张的。”
“怎的?我女儿被人拐了,我还不能问上两句?就算是女婿那也得见见丈母娘,过过丈母娘的关吧?”
连衣牵着低着头耳根已经红透的舒清晚坐到旁边,埋怨道:“你们两怎么说一出是一出的,吓死我了,有话就说话,干嘛搞的气氛这么紧张。”
“再说你女儿我,要是我不同意,谁能把我拐走?她是早就对我有意不假,但我也喜欢她啊,我们这是相爱懂不懂?是相爱。”
“你当为娘是瞎子吗?”周氏道,“你们日日在我眼皮底下那什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虽在这个世界里这种事情闻所未闻,但这两人平时超过分寸的亲密和默契,还是让周氏早就产生了怀疑。
可碍于她们从未在她面前有过越矩行为,她也就一直没有捅破这层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