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嬷嬷的帮助下,舒清晚从里到外的衣物全都换上了大红色的,梳头发时,张嬷嬷问舒清晚想梳女式发髻还是男士妆发。
舒清晚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了男士妆发。
虽说她十分希望自己能以女子的装扮迎娶连衣,但她也知道在世俗的目光里,只有男子才有资格迎娶女子,她心里也怕连衣看到她的女子装扮后心生别扭,从而破坏了今日这难得的好心情。
男子的妆发远比女子的简单,张嬷嬷的巧手不过翻覆几下,舒清晚的头发就束的整整齐齐。
舒清晚到前厅的时候,前厅里只有蒙面首领一人站着,他此时也在腰间绑上大红喜带,显然已经知道这府里今晚要发生的喜事。
他瞧见舒清晚被张嬷嬷带出来,脸露喜色地拱手一礼:“恭喜主子,得偿所愿。”
真切感受到这是她和连衣缔结一生的婚礼,舒清晚反而有些拘谨起来,她红了耳尖,抿唇应了一声“感谢”。
她的心跳随着张嬷嬷点起的炮竹,略略快了些,在另一侧的廊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后,愈加热烈起来。
舒清晚数着心跳等了一会,才见书蜓扶着一个穿着新娘大红色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的人走近。
那人身段婀娜,体态端庄,纤腰被绑成盈盈一握,步伐轻缓而来,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大红色苹果,那模样与平时活泼的连衣大相径庭。
若不是舒清晚出于这二十几年来对张嬷嬷的信任,她简直都要怀疑那盖头下的人,早已被偷龙转凤。
但那新娘走近后,舒清晚便知道那人就是连衣,因为连衣很快就亲自证实了那盖头下的人就是她自己。
连衣款步姗姗地跨进前厅时,虽然有书蜓提醒前面有门槛,但连衣还是被绊了一下,踉跄了下差点摔倒,手里的苹果一下摔出了好远。
“哎呀,我的苹果!”连衣惊叫了声,下意识就要挣脱书蜓的手,掀开盖头去捡苹果。
还好书蜓眼疾手快,马上拉住了快要失态的连衣,按住连衣的手:“小姐,现在盖头还不能掀,盖头要等主子为您掀才可以。”
连衣扭头看向书蜓的方向,忍住掀盖头的冲动,有些焦急:“那我的苹果怎么办?”
“张嬷嬷说了,那个苹果不能离开我的手的。”
书蜓正想让连衣站着,她自己去捡,就见舒清晚已经捡起那个象征着吉祥平安的苹果,向连衣走来,柔声道:“连儿,苹果我已经捡到了,别急。”
她说着在连衣面前站定,然后拉过连衣的手,将苹果端端正正地再摆在连衣的手心里。
连衣听到舒清晚的声音,欣喜道:“晚晚,你这么快就出来啦,我还以为......”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戛然而止:“不对不对!晚晚你快回去!你快站过去!张嬷嬷说了,没进洞房掀盖头之前,两个新人是不能见面也不能说话的,这样不吉利,你不要跟我说话!”
舒清晚有些忍俊不禁,轻笑着宠溺道:“好。”
连衣急了:“哎呀,你还说!”
“你别跟我说话了,接下来都不要跟我说话,听到没有!”
舒清晚听话地没再出声,顺从地回到原来站着的位置,目光温柔地看着连衣。
连衣则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又调了调盖头,最后抱好苹果站好姿势,同书蜓道:“那我们继续了哈。”
书蜓也被连衣认真的模样逗笑,应道:“好的小姐。”
书蜓话音落罢,连衣就端庄地迈起小碎步,与刚才判若两人,但没走几步就打回原形,因为她迈的步子太小,又要保持身子不动,不小心崴了下脚。
还好书蜓及时拉住了她,又帮她保持了下身形。
书蜓大概看不下去了,劝道:“我的小姐,您就走大步点吧,就按照您平时走路的样子就行。”
“那怎么行!”连衣抓了抓裙子,又站好姿势,“张嬷嬷说了,这样走的慢点,才会好看,以后的日子才会长长久久。”
“端庄你懂不懂!我现在是待嫁的大家闺秀,要端庄!”
书蜓笑着安慰道:“好,您是大家闺秀,您最是端庄啦,那我们走吧,姑爷该等急了。”
舒清晚被书蜓这句“姑爷”羞了耳畔,但她没有掩饰,还是坚定地望向连衣,耐心地等着连衣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她这边走来,将她们未来的每一天都踩的踏踏实实。
两人终于对着外面站定,书蜓拿来大红喜绸,让舒清晚和连衣两人各牵一端。
随着新的鞭炮声响起,书蜓喊出“吉时已到”,她们便听着“一拜天地”四个字,不约而同地朝着外面开阔的天空,虔诚地弯腰鞠躬,拜下她们真正结为夫妻的第一拜。
两人拜完,书蜓扶着连衣转身朝里,原本想喊出第二拜,但舒清晚看着那空落落只放着一捧拂烟城故土的椅子,突然制止了书蜓。
舒清晚看向她旁边一直欣慰地看着她们的张嬷嬷道:“嬷嬷,您坐椅子上吧。”
“母亲不在了以后,一直都是您在照顾我,对我来说,您就是我最亲的人,理应受我一拜。”
那椅子上放的一捧故土,是她们从拂烟城城区离开的那一日,连衣在城区外的路边上,用手亲自捧进袋子里的沙土。
连衣说,她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一日,若是将来去了很远的地方,身边带着点故土,要是思乡,也有点东西能聊以慰藉。
舒清晚觉得连衣说的有理,便也同意连衣扫上一小袋的沙土带着。
下午张嬷嬷和连衣准备拜堂的东西,连衣就说要张嬷嬷坐在高堂之位,但张嬷嬷硬是不肯,连衣思来想去,就想起她带出来的一捧故土。
故土便是家乡,此时刚好能代替父母,受她和舒清晚一拜。
如此那捧沙土就成了高堂,被端正摆在唯一一张椅子上。
下午的张嬷嬷不肯坐这把高堂的椅子,现在又怎么会肯,慌忙拒绝:“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姐,老奴是奴婢之身,怎能受您和阮小姐一拜?”
“你们都是贵家的小姐,是万万的人上之人,阮小姐更是阮家的掌上嫡女,阮家的少东家,怎能拜老奴这样一个肮脏卑贱之人。”
连衣听到张嬷嬷这样自贬身价,心里也不是滋味:“谁说你是肮脏卑贱之人,谁敢这么说,我和晚晚第一个不饶他。”
“在我心里,张嬷嬷你不比任何人低贱,晚晚说你受的起,你就受得起。”
张嬷嬷还要拒绝,被舒清晚拉着硬按在了椅子上,她还想站起,看到舒清晚真诚的眼神,最后还是妥协,拘谨地抱着那一捧的沙土坐下了。
书蜓看到张嬷嬷坐下,心里也十分触动,她笑着喊出了第二声:“二拜高堂!”
连衣和舒清晚顺着“高堂”两个字的余音,端正地弯腰鞠躬,朝着从小抚养舒清晚的张嬷嬷,以及她们两人的故土,送上见证彼此缔结的一拜。
张嬷嬷欣慰地看着两人整齐的动作,眼眶禁不住泛了红,蓄出了感动的泪。
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笑着伸手去扶两个新人:“好好好,起来吧起来吧,往后你们呀要恩恩爱爱,相互扶持,一辈子和和美美的。”
连衣依着张嬷嬷虚扶的手臂抬起身来,听到张嬷嬷的话,也心头酸软,眼眶微湿。
她终于还是嫁给了舒清晚,秉承着自己的心,抛开世俗与羁绊,和这个爱她敬她的舒清晚纠缠一辈子。
从此以后,她的生命便揉碎了和舒清晚参合在一起,心里眼里是她,清晨暮色是她,四季冷暖时回首,依旧还是她。
书蜓喊下最后一句“夫妻对拜”时,舒清晚迟于连衣拜下。
她看着连衣站好姿势,手上牵着仿佛连在她心上的那一端喜绸,踩着“对拜”两个字,毫不犹豫地低头弯腰,她的心里就蓦地一阵暖热。
她终于娶到了阮连衣。
她卑微地捏着心底那丝隐秘的欲望,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到连衣的身边,终于用思念与渴慕将连衣缠绕包裹,永远地占为己有。
这个人终于从此以后都是她的了。
她再也不用只遥遥相望而不敢靠近,靠近时又怕只是一场梦,睁眼就会化为乌有。
这段两人互牵的喜绸仿佛能让她永远和连衣连在一起,只要她抓着这一端,就再也不怕找不到她的连衣。
从此以后她要和连衣缠绕在一起,永远长在一起,看着她笑,看着她自由地翱翔和欢喜,岁岁年年,暮暮又朝朝。
“礼成!”书蜓喊下落章的一句,从此将她们定义为彼此的另一半。
最后书蜓又道:“送入洞房!”
礼节完毕,拜完三拜的两人被其他三人簇拥着往西厢房而去。
进了西厢房舒清晚才看到,那房间里除了红色,已经几乎没有其他颜色的东西。
几乎所有能换上红色的东西都换了红色,能照上红色绸布的地方也都盖好,下午她刚刚和连衣共赴云雨的床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也都变成红通通一片。
看着这张床铺,舒清晚只要想到连衣会躺在这片红色之间,眼尾湿红,脖颈仰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的心就涨的满满当当,悸动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