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晚端药进了房间后,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渐渐地就吵了起来。
他是得了舒清晚的吩咐,去马车里拿从拂烟城带出来的蜜饯,回来时还未靠近房间就听到连衣说:“要不就直接解了吧,我不想再喝了,太苦了晚晚。”
舒清晚冷着声说了句“不行”,然后又软了语调:“连儿听话,现在在外面,还不行。”
连衣气鼓鼓的:“那你说点好听的,我就喝。”
舒清晚好像犹豫了会,小声道:“师姐。”
他微讶一瞬,心里想的是,没想到他们沉稳的主子竟然会是性格跳脱的连衣的师妹,真是看不出来,要说她两对调,舒清晚是师姐倒还有人信。
但下一刻,他更是惊的手里的蜜饯差点就掉了。
因为连衣听了舒清晚这声“师姐”以后,仿似不满足,又道:“换一个,我想要更好听的。”
然后舒清晚停顿片刻,就用更软的声音道:“相公,我给你吹凉了就喝好吗?”
舒清晚这声音哪里还有平时命令他们去做事的模样,分明就是谁家娇羞的小妻子,若不是因为他知道这房间里只有舒清晚和连衣,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刚才那个声音是舒清晚发出来的。
但舒清晚没给他说服自己的机会,连衣应了一声“真乖”以后,舒清晚就站起走向房门,利落地将房门打开。
舒清晚仿似知道他已经走到门外,面对他的出现一点都没有惊讶,手还恰到好处地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这才想起他的主子听力甚好,也许他刚才上了楼梯,舒清晚就已经知道他快走到房间外面,于是算着时间点开门,然后拿走他递上去的蜜饯。
舒清晚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么甜腻的话,显然是已把他当做空气,他这会脸上要是敢露出点表情,明年今日,坟头应该已长两米草。
如此想着他赶紧敛下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有觉悟般地火速消失在房间门口。
后来他还断断续续听见过几次,每次都是两人有过争执后,连衣气地不愿跟舒清晚说话,舒清晚便会这么哄着连衣。
连衣也算好说话,舒清晚主动叫上一次“相公”,连衣若没解气,舒清晚只要再叫一声,便能软了连衣的心墙。
若连衣气的厉害,舒清晚最多不过叫上三声,连衣就会气鼓鼓地接话,没一会就会和好如初。
两人亦师亦友,像情人又像姐妹的关系,有的时候,他跟在后面看着看着也会羡慕,甚至失落自己这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这样待自己的人。
既是这么要好,一路上两人自然也少不了同吃一样东西的情况。
而连衣不仅怕苦还怕酸怕辣,偶尔遇到各处当地的美食,想吃却又怕味道太过,舒清晚就会主动先为她尝上一口。
舒清晚说可以,连衣便会就着舒清晚吃过的那个吃,她说她怕换了一个或者换了一碗,味道也许就会有差别,可能就没有舒清晚尝过的这个好吃。
于是连衣吃的苹果,舒清晚咬过,连衣吃的橘子,舒清晚尝过一瓣,甚至连衣吃过的酸辣粉,舒清晚也试过一口。
当然,连衣吃过好吃的东西,同样也会塞到舒清晚的嘴巴里。
比如刚刚,连衣走到一处新的糕点铺子,拿了一个她没见过的糕点,尝了一口,惊喜道:“晚晚!这个好好吃呀,你快尝尝!”
他顺着声音刚看过去,连衣已经把她刚刚咬过一口的糕点整个塞进了舒清晚的嘴巴里,见舒清晚点了点头,她又从老板的格子里拿了一个,递到舒清晚的手上,让舒清晚拿着吃。
舒清晚咬了一口,将剩下的一半继续捏在手里,看向糕点铺子的老板:“店家,你这糕点叫什么名字?”
老板热情招呼:“公子,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这的特产,叫合意酥。”
“这名字取的好啊。”连衣笑道,“像是吃了会和和美美,万事如意一样。”
老板附和道:“公子好悟性,就是这个理!”
连衣靠近舒清晚,歪了下身子,就把舒清晚手上拿着的半个偷进了嘴巴里:“好好好,那给我多拿点,记得算上我刚刚拿的两个,还有这个,这个,都拿点。”
然后她嚼了嚼,新奇道:“哎晚晚,你手上这个怎么感觉更好吃,比我刚才塞给你那个还要好吃。”
舒清晚被连衣突然这么当众一撩,蓦地就红了耳尖,但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她怕被人看出,于是想转移下注意力:“店家,这合意酥怎么做的?”
老板讪笑一下:“哟,这可不能告诉您,虽说许多人都会做,但每家有每家的秘方,味道自然也有点差别。”
舒清晚听老板不愿透露,有点失落:“原来是这样,倒是在下唐突了。”
老板笑笑,说了“无事”,就继续为她们打包糕点。
连衣好奇问:“晚晚,你问怎么做干什么?难道你想做给我吃吗?”
舒清晚没否认:“嗯,想试试看。”
连衣揽过舒清晚的肩膀,哄道:“哎呀不用你做,我想吃我再买就是,我家晚晚的手是用来拿书拿剑的,不是用来为我洗手作羹汤的。”
舒清晚表情没变,看来还是十分介意她自己不能像安涟一样,会做糕点。
连衣想着,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个事情,于是当做小玩笑来逗舒清晚开心:“晚晚,我突然想起个小秘密,想说出来让你高兴高兴。”
“你有没有吃过我家小蝶做的枣泥糕?”
舒清晚回想片刻,答道:“吃过。”
之前自然没有,但从她们在垣镇袒露心扉后,她去阮府比回舒府都要勤,又怎么会没吃过书碟频率做的这么高的糕点。
连衣继续卖关子:“你有没有觉得,小蝶做的枣泥糕,跟余洋庄那个枣泥糕几乎一模一样。”
被连衣这么一问,舒清晚仔细回想,竟发现味道确实一般无二。
看到舒清晚侧眸望向她,眼里已然荡出的讶异,连衣就知道舒清晚也想到了,于是道:“我追着刺客到余洋庄,后来在你那过夜后,第二天早上,你不是给我拿了一碟子的枣泥糕吗?”
“我那个时候失忆了,只觉得你拿的枣泥糕跟小蝶做的差不多,但一直没有去想这里面的原因。直到上次你带我去糕点铺子,说你因为我喜欢那家铺子的糕点,就把那个铺子盘了下来,然后我顺着记忆就想起了个事情。”
舒清晚的胃口被调了起来:“什么事情?”
连衣见那老板转过去帮她们封袋口,四下的人又没注意她们,她凑近快速亲了舒清晚一下:“那我说啦,不要太感动哦。”
“我想起小蝶之所以做的枣泥糕会跟那家铺子的一模一样,是因为小蝶就是照着那家的枣泥糕做的。”
“兄长死后,我心中日日苦闷,又想念在外的日子,太过想念你,所以让人去那家糕点铺子把我们经常一起吃的枣泥糕买了回来。小蝶那时看见,就说她也会做糕点,于是就学着它的味道做,一遍一遍试,一个月后才做出了味道几乎差不多的。”
“从那以后,只要我想你了或者心里太过难受,便会让小蝶做枣泥糕,想你一遍就吃一个,就感觉好像你陪着我一样,就不感觉日子苦了。”
连衣说着,又凑近舒清晚小声道:“你看我多喜欢你,天天吃着枣泥糕想着你,是不是好感动?”
舒清晚何止是感动,她那心头被感动浇的又涩又疼,连着那喉咙里都涩的发苦,浸的唇瓣都微微颤栗。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从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而她吃过书碟的枣泥糕许多次,却从未怀疑过为什么味道会一样。
可能她想念连衣太过频繁,吃那家糕点铺子的枣泥糕太多,便以为天下的枣泥糕都是这个味道,所以吃上书碟做的,习惯成自然,也就没有生过别的想法。
竟不知这不是巧合,而是连衣的刻意而为,是连衣在那暗无天日且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看到舒清晚眼里泛出的难过和心疼,连衣用手指戳了戳舒清晚绷着的脸颊:“怎么啦?感动地要哭啦?”
随后她释然地笑了笑:“晚晚你别难过呀,知道有你一直等着我,一直喜欢着我,过去那些我现在想起来,已经不觉得地苦了,真的。”
舒清晚很想抱抱连衣,但碍于周围都是人,那老板也朝着她们的方向,她又怕连衣害羞,所以手臂微抬一点弧度后还是放下,改为无言地牵住连衣的手。
连衣看出来了,凑近更小声道:“晚晚,你是不是想抱我?”
听到舒清晚应了声“嗯”后,连衣大方道:“那就抱抱吧,因为我现在也突然好想抱抱你,就暂时管不了其他人的目光啦。”
连衣说着,主动张开双臂:“晚晚,抱抱吧。”
舒清晚也动容般地打开手臂,无视周围的目光,把连衣整个抱进怀里。
连衣抱住舒清晚的腰,鼻尖凑到舒清晚的脖颈处蹭了蹭:“晚晚,别难过,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我们仇也报了,我也解脱了,往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