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原本想说舒清晚腰下的那个胎记,但那个位置有点尴尬,舒清晚曾说过,那胎记只有她见过,想来那大夫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她就没说。
老大夫大概是相信了她说的,继续为舒清晚的另一处伤口上着药,但口气依旧不大好:“早几年,她曾说过她的心爱之人已经死了。”
“没死。”连衣看老大夫为舒清晚处理伤口有些不方便,主动上去搭了把手,“她说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当时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不能告诉她。”
老大夫生出片刻的惊讶,随后叹气一声:“那你可害苦舒丫头了。”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就膝盖红肿流血,像是跪着走了一路。”
“第二次见她,她疲惫不堪,好像趟过刀山火海一样,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我问她原因她也不说,直到两年后再相见,她让我偷偷治她身上的刀伤,她才告诉我的。”
“她说第一次见时,是她想要见心上人一面,所以在心上人的家门口跪了一夜,把膝盖跪伤的。第二次是她跋涉千里去城外寻找心上人的坟墓,太过伤心......”
连衣听了心里是又疼又惊:“原来她真的去墓地看过我......”
那时她在玄清的竹苑睡着,曾梦见舒清晚去阮家祖坟看她的场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梦,没想到竟是真的。
那梦里舒清晚何止疲惫不堪,模样甚至很是狼狈,后来还精神恍惚,直接倒在了雪堆里。
这场景现在想来,还能让连衣心痛不已。
“你这心上人怎么当的?你没死为何不早点告诉她!”老大夫说着说着有些气恼起来,“还有她这身上的一堆伤,究竟是怎么搞的!你怎么不看着点她?”
“从前也是,时不时就能搞出一点伤,做个女子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连衣心头酸涩地无言以对,低下脑袋愧疚道:“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老大夫有点恨铁不成钢,没好气道,“往后你倒是拿出你心上人的本分!看着点她,别让她做这些不爱惜自己的事情。”
连衣赶忙答应:“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那......她这次的伤严不严重?会不会......求老先生一定要治好她。”
老大夫深叹一口气站起来:“箭伤和背上的伤都不算严重,但腰间的伤有些头疼,这里的伤重重叠叠又反反复复,以后若是调养的不好,会留下病根。”
连衣恳求道:“请老先生务必尽力治疗,诊金与药材都不是问题!”
“是钱的问题吗?你自己脱掉她的衣服看看,看看她这次到底又得了多少伤!”老大夫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瓶伤药,扔给连衣,然后气哄哄地撩开帘子出去了。
连衣自知理亏,也没敢叫住老大夫,但她也怕自己一个人会弄疼舒清晚,于是叫来明儿一起为舒清晚清理剩下的小伤。
舒清晚身上的伤果然不少,除掉身上三处大的,剩余大大小小的划痕简直爬满了舒清晚的身体。
想到河岸边舒清晚不知疼痛地挡在她的面前,连衣心疼地仿佛心尖被人掐掉一块,流出满腔的鲜血,那感觉比自己被人凌迟还要难受。
她红了眼眶却不敢流泪,生怕眼泪滴到舒清晚的身上,让那刚刚抹上去的药作了废。
后来为了转移注意力,连衣和明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才知道,舒清晚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身上的伤都是这位老大夫帮忙医治的。
明儿没说明白,但连衣也能猜的出来原因。
舒清晚向来内敛,有苦都往肚子里咽,她定是怕舒老爷担心,又怕自己在外人面前露了弱而威信不够,更怕自己受伤的事被舒家母子利用,所以不敢让与舒家熟悉的大夫医治。
这么多年的相识,难怪这老大夫对舒清晚的事情这么熟悉,对她让舒清晚受伤的事情如此气愤。
不过她们凌晨执意要从医馆离开时,连衣又被老大夫狠骂了一顿。
连衣知道老大夫是面冷心热的人,就没敢反驳,只低着头乖巧挨骂,倒是刚醒没多久的舒清晚急的与老大夫辩白,声声维护着连衣。
这是舒清晚第一次与老大夫红脸争执,老大夫自然也明白连衣在舒清晚心里的分量,为防刺激到舒清晚的伤,他也没敢骂的太狠。
纵使争执地面红耳热,临走时,舒清晚还是强撑着站在门口朝着老大夫郑重施了一礼。
老大夫知道她们要远走他乡,大约有点舍不得,给舒清晚塞了许多瓶瓶罐罐,就朝她们摆了摆手,兀自往医馆里面走去。
出了城区,考虑到舒清晚的身子不能长途跋涉,连衣便决定先带舒清晚去玄清的竹苑养伤,等伤好大半后再决定去向。
她们已经许久没有一起回过竹苑,连衣也有点想念以前的生活,而且玄清医术高超,说不定有能治疗舒清晚的方法。
另外,她们已经按时在天亮出了城区,虽然离的不远,但也不算违背约定。
如此想着,连衣便带着舒清晚在竹苑里住了下来,剩下的人则留在洞云寺的客房里待命。
有了玄清的医治,舒清晚的伤好的很快,不过四五天就可下床行走,虽然还不能长时候走动,但到院子里晒个太阳倒还能完成。
又过半月,舒清晚彻底能正常活动。
虽然腰间的伤处还未完全治愈,还不能正常耍剑,但陪连衣稍微爬爬后山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日下午,两人同玄清诵读半个时辰的经书,连衣舞着剑,舒清晚又陪了明研究几刻医书后,两人决定绕着后山散散步。
两人聊着年少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竹林里的亭子旁。
连衣想起当时她们在这里把梁三三介绍给裴青松的场景,感慨道:“时间过的真快,说起梁三三和裴青松,我突然想起一个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她们因为梁三三而惹了裴青松,裴青松又因为梁三三以及权利要对她们暗下杀手,最后反过来因为梁三三,她们彻底从裴青松手下逃脱。
桩桩件件下来,也算是福祸相依。
她们离开城区已经快一个月,暗探们传来消息,裴青松果然按照约定并没有再对他们出手,甚至是李家,都顺利地撤出了城区,举家迁移到另外一个繁华小镇生活。
其中种种,应当不乏梁三三起的作用。
说起梁三三,连衣想到她们漏夜出城时,遇到梁三三的场景。
舒清晚应当也想到了同一处,忽然问:“我们离开时,三三特地在城门外等你,同你说的那一句谢谢是什么意思?”
梁三三没有明说,连衣也只猜个大概:“我觉得应该是感谢我替她隐瞒,当年她散播表白之事的事情吧。”
“因为裴青松好像不知道是梁三三自己说出去的,以为是我传播的,所以气的想置我于死地,这事情我之前告诉过你了。”
连衣和舒清晚一路从城区出来,经不住舒清晚追问,连衣就把当时舒清晚神志不清后的事情从新与舒清晚说了一遍。
舒清晚提起裙摆迈上台阶,面色浅淡道:“只是这样?”
“你吃醋啦?”连衣咧嘴一笑,跟在舒清晚后面上了台阶,“晚晚你吃醋啦?三三都要生孩子了你还吃醋呀?”
舒清晚没回答,耳尖却悄悄红了一点。
连衣坐到舒清晚的旁边,把舒清晚挤在亭柱与她之间,靠近道:“晚晚,我突然想起个事情,我能不能问问你?”
舒清晚微侧脸颊:“嗯,你说。”
“为什么三三都叫我阮大哥,你却一直叫我林大哥?”连衣又靠近一点,望着舒清晚的眼睛,“我记得你第一次提起我兄长时,就叫的林大哥,你后来去阮府第一次见我时,虽然改成阮大哥,可第二次开始又变林大哥了。”
“我本来没觉得如何,但那天我们在城门外与三三分开时,你不知三三已知道我的身份,在三三跟我说阮大哥珍重的时候,你叫了我一声林大哥,我这才想起你一直和三三对我的称呼不一样。”
“这是为什么呀?有什么说法吗?”
舒清晚在连衣的注视下,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彻底。
连衣知道这里面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于是凑近打趣道:“呀,我家晚晚的耳朵红了呀,看来晚晚心里想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喽。”
“不是。”舒清晚挪开眼睛,有些不敢启齿,“我之所以叫你林大哥,其实是因为我自己的私心。”
连衣挪过去靠近舒清晚一点,好奇道:“什么私心?说出来相公听听。”
舒清晚带着羞意笑了一下:“你说亲近之人才可叫你连儿,连字取自阮连衣中间的字,你曾说你母亲叫林大哥林儿,林字也取自阮林一中间那个字。”
“我私心里想靠你近一点,后来也在心里把你当做妻子,所以便取中间的林字,叫你林大哥,显得亲近。”
舒清晚这话把连衣心里说的甜滋滋的,她轻轻掐了把舒清晚的脸:“哎呀晚晚,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小心思,我真是没想到啊。”
连衣把舒清晚按压在柱子上,坏笑道:“你伤没好,咱也做不了什么,但你这么可爱,相公想赏你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