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连衣才看清,那刺客首领少了一条小腿,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他如此摔在地上,虚弱地好半天都爬不起来,可见这段时间没少被人拷问。
他的身上脸上皆是粘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就连那小腿用来包扎断裂之处的布条都已被血染透,模样看着甚是狼狈。
可纵使这样,那刺客首领的眼神依旧透着坚毅,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连衣端着灯笼走近,蹲下看着恹恹喘气的刺客首领:“刺杀多次,这次终于正式见面了。”
“看着长的还不赖,难道你也是什么世家的公子?”
刺客首领对连衣的话仿若未闻,只紧抿着嘴唇,看都不看连衣一眼。
连衣只好追问:“你这样紧追不舍地刺杀,难道是我阮家欠了你什么?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听裴言枫的话,他让你来杀我你就来杀我。”
“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开口说,如果有什么隐情,你摊开来说就是,我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刺客首领稍微喘均了呼吸,无力道:“我说过,我没听过什么裴言枫,我只是李公子派来的,我也没什么隐情。”
“呦,还挺忠心。”连衣端起灯笼站起,“都被人认出来了,你还咬死不承认。”
“裴言枫是给了你多少钱,还是给你什么好处,你若招了,我们给你双倍怎么样?”
刺客首领如预期般无动于衷,只继续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连衣退回石桌周围,依旧坐到舒清晚旁边:“果然是个硬骨头,看来不好啃啊。”
舒清晚看向蒙面首领:“我让你们调查的事情,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蒙面首领闻言走上前来,却看了连衣一眼,之后才俯身过去附耳和舒清晚暗说几句话,被舒清晚吩咐一句什么后,便点了下头朝门口走去。
连衣也看了一眼蒙面首领,又回头望向舒清晚,不解道:“哎?他这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你们别以为我没看到。”
蒙面首领没敢说,只微低下脑袋抬脚出门,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舒清晚诚实地接了话:“因为,这些事情是我去裴家之前吩咐他的,要他查到以后,把消息递给你。”
舒清晚没说明白,但连衣却听懂了。
那时舒清晚定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去的裴家,自然以为自己有去无回,所以才让他们把查到的消息递给她。
连衣神情暗了暗,想说几句疼惜舒清晚的话,但现场这么多人,她也没好意思开口,嗫嚅间,却又听舒清晚补充道:“还有因为,这个刺杀的起因,如你所料,和你有点关系。”
连衣“啊”了一声,就看到舒清晚给她重新倒了杯茶,然后走到刺客首领面前:“你瞒不过的,我知道你是裴言枫的人,我们见过。”
“四年前,在裴家松山别院,那时我带着帷帽,你不认得我是正常,但我却记得你。”
刺客首领没回答,不知是默认,还是不屑一顾。
舒清晚又道:“你的背景我已经查过,你和你妹妹都没有挂名过黑蛇帮,只是私下里帮裴言枫做事的人。”
舒清晚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这刺客首领与她妹妹并非黑蛇帮那样的职业刺客,他刺杀连衣则是带着点私人情感在里面。
只是连衣没想通,这刺客怎么突然冒出个妹妹来,舒清晚这样突然提起,难道是也与她们有过交集?
连衣还没从这条信息里回过味来,又听到舒清晚说:“你之所以多次听命去刺杀阮林一,除了裴言枫的吩咐,还因为你母亲曾是阮家的奴仆,对吗?”
看到刺客的表情因为舒清晚的话而有所动容,连衣也对这些内容表示诧异:“阮家的奴仆?这是什么理由?我们阮家一向很善待奴仆的啊?”
舒清晚转身看向连衣,接话解释:“你八岁时,曾落水于冰泉,当时你身边有个看护的年轻嬷嬷,因为看护不利,最后被毒哑打了一顿,然后赶出了阮府。”
“等等!”连衣有点没反应过来,“我记得这个嬷嬷她好像......我们并没有毒哑她吧?打好像是打了一顿,但后来我母亲有点后悔,觉得下手太重,然后还让人给她送了五十两银子......”
“你撒谎!”连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刺客首领冷声截住,“你们根本没有给我母亲送过钱!还毒哑了她,导致她有冤无处伸,不识字又无法表达,最后郁郁而亡。”
连衣不想与刺客首领争辩,她认真想了会,看向舒清晚:“我真的记得我们给了钱的,真的!”
“因为当时母亲说,我捡回了命,是菩萨保佑,所以后悔把那个嬷嬷打的那么重,我还记得,母亲当着我的面,叫一个什么什么老嬷嬷去送钱来着。”
“而且,母亲没道理要毒哑她啊,难不成怕她说什么秘密?”
“但她一个年轻的嬷嬷,能知道什么秘密?”
连衣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舒清晚接话:“具体如何,问问便知。”
舒清晚的话刚讲完,蒙面首领就拽着一个老妇人从夜色中显露出来,然后踏进门来,将老妇人一把推到了众人面前。
那老妇人似乎被吓过了头,一直双手并拢,举在头顶,佝偻着身子,喃喃什么“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进了院子后,看到坐在石凳上的连衣,猛的扑了过来,就要伸手来攥连衣的衣摆:“公子!您是阮家公子吧?您快救救老奴啊,他们,他们要杀我!”
连衣被吓了一跳,猛拽衣摆躲过:“这这这这谁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那老妇人将自己披散的头发往后一箍,露出满是皱纹的脸,急道:“公子!老奴是王嬷嬷啊?您不记得我了吗?老奴以前是看护您的嬷嬷啊!”
蒙面首领得了舒清晚的示意,赶忙过来拉住王嬷嬷,把她拽离连衣的附近。
老妇人被蒙面首领拉着,更是慌乱了:“公子!您救我啊,老奴后来还看护过连衣小姐的,您记不记得老奴吗?连衣小姐小时候也是老奴看护的啊!”
被王嬷嬷这样一提醒,连衣倒是想起这么个人物:“哦是你啊,我想起来了。”
“哎对了!当时母亲好像就是叫她去送钱的。”
连衣说完看向舒清晚:“她好像是刺客那件事情发生以后,被遣散出府的,你们抓她来是要做什么?”
连衣问了,舒清晚也不欲听王嬷嬷的鬼哭狼嚎:“阮公子说,以前阮家老夫人曾叫你给姓姚的嬷嬷送五十两银子慰问,你可送了?”
王嬷嬷一听这事,嚎叫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旋即有些心虚道:“送......送了。”
刺客首领立刻接话:“放屁!你何时送过钱来,你若送了,我家里有几口人,是谁收的钱,你说来与我对质!”
“老婆子就是......就是送了!”王嬷嬷声音虚提起来,“但那么久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怎么会记得住......”
刺客首领正想反驳,舒清晚却堵住他的话:“你刚说,你母亲有冤屈,若是你母亲没有看护好阮家小姐,被赶出府被打被毒哑,那都是她应得的,也不算冤屈。”
刺客首领急道:“什么应得!那根本不是我母亲的责任!”
“我母亲曾比划着告诉过我,当时看护阮连衣的根本不是她,她是被拉来临时顶数的,她不过是个看管食物的嬷嬷,是那看护嬷嬷偷懒,硬要叫她去看护,两人说话间,阮连衣落了水,那看护嬷嬷便把责任都推给我母亲。”
“而阮家,也不听我母亲申辩,硬是将我母亲毒哑,又打了一顿,然后赶出了府,之后就不闻不问。”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
第141章
刺客首领这话让整个现场都寂静了下来。
舒清晚察觉连衣也陷入纠结的记忆当中, 她看向王嬷嬷道:“你刚才说,以前看护连衣小姐的也是你,对吗?”
“那关于这件事情, 你有什么要说的?”
“怎的不算她的事!”王嬷嬷答非所问, 声调也理直气壮起来, “别人将差事交于她了,她没有看顾好小姐, 本来就是她的错,有什么好喊冤枉的!”
“再说,又不是只有她被罚,我们其他几人也被罚了啊, 我们也觉得冤枉, 那我们找谁去?”
舒清晚未言对错, 只回到连衣旁边坐下, 看向蒙面首领:“你说说你的调查结果。”
蒙面首领颔首回答:“据说,是这王婆子仗着自己是公子小姐的看护嬷嬷, 偷懒耍滑惯了,在冰泉边只顾与他人攀谈,将看护之事托于看管食物的姚嬷嬷。”
“姚嬷嬷无法兼顾, 便拒绝了王婆子, 就在两人争执之间,那头看护的丫鬟看顾不住,阮小姐便落了水。”
“后来阮家追究此事, 王婆子就将责任全部推于姚嬷嬷身上, 然后又怕姚嬷嬷告发她, 于是她就给姚嬷嬷灌了哑药,之后又昧下阮夫人给姚嬷嬷的五十两银子。”
听到蒙面首领的解释, 刺客首领目眦欲裂,攥紧地上的沙土:“竟是这样!”
王嬷嬷看到刺客首领骇人的眼神,慌乱否认:“没有没有!才不是这样,老婆子根本没有做这种事情,没有做!这是她罪有应得,不管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