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乐早有准备,一展图纸:“这是个用火药燃烧作为大人您说的‘动力’的装置,相比把锅炉放在外面,我们更倾向于内置加密。”
内置加密,蓝蔚一时间没看懂,可胡乐说到兴起,便简略称这设计为“内燃机”,毕竟火药在内部爆燃产生动力,自然可叫做“内燃”。
这样,事情就明白了,蓝蔚为自己的坚持简直要羞愧而死。虽然她一直不知道蒸汽机、内燃机真正的结构都是个啥,但是内燃机到她生活的那个年代依然有用是没跑的,或者可能内燃机就是蒸汽机的升级版也未必。这个故事充分告诉我们,寻常穿越就算拿着攻略回去刷,也还真不一定能刷赢土著。在谢祯身上,蓝蔚已经拜服了,但谢祯几乎是全燕最好资源助推的最优秀人才,谁料想连“平平无奇”的匠人,真的放他们去想去做,也能集力大成呢?
打击真是接踵而至,蓝蔚蔫头巴脑地反而盼望长宁帝点自己北伐了,正如谢祯说“专业的事情向来该仰仗专业的人做”,蓝蔚不是真专业,就差点用权力把专业人士们引上歧途,这样说来既然万事上了正轨,蓝蔚就应该交权挪地才是正道。
可是明明燕朝粮草武备始终在备战状态,真正调兵遣将的诏令却迟迟未发,时间逐渐推移,已是长宁十三年三月。其实长宁五年之前已经有过数次规模一般的北伐,有胜有败,长宁五年一次败仗之后才停歇了这八年,北元却蠢蠢欲动起来。四年前谢祯认为越冬就该有动作搞北伐,正是因为当时元军频扰辽东。只不过也许是各地土司还在闹事,长宁帝并没有下定这个决心。但这次,北元国公脱火赤、枢密知院爱足率领上万人在和林屯扎,是摆明南侵之势,燕坐视不管是绝不可能的了。
既然仗要打,自己想去,那么蓝蔚还是要提早做准备的,无论从谢祯还是表哥那里,她都能听到边线的消息,故不需要她时刻盯着的时候,她当然就坐在天工院府衙里研究这些事情——公文之事惯例是主要由乐韶凤做的,他虽是定海神针的角色,案牍也非他不能干得最妥当,相比之下蓝蔚这个主官确实划水。
但偏偏是在这个当口,乐韶凤告病。蓝蔚一边是得处理公文了,一边也要前去探病。
乐韶凤精神尚可,也未卧床,只是在书房见蓝蔚时始终止不住咳喘,稍好些,便扯了些不要紧的公事。
“说起来,乐先生当初愿意来天工院真是帮了大忙了。”
“帮忙……为国分忧,臣子本分。”
“虽是本分,但能看出它有益于国,也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可能是因为真的有了同事情谊,看着乐韶凤一脸病容,蓝蔚一副非要把夸赞送出去的样子卖力道。
“我年老体衰,曾无卓识,但只要我朝掌舵远见泽民,做臣子的跟着尽心就是了。”乐韶凤停下来咳了两声,“这是真心话,谁不盼着鞠躬尽瘁青史留名呢?鞠躬尽瘁容易,在能青史留名的方向上鞠躬尽瘁不易,而谁不相信殿下的眼光呢?”
“殿下?”蓝蔚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乐韶凤看她惊异的眼神却没摸着头脑,反问她“怎么了”。
蓝蔚定定神,也不客套了:“我朝掌舵自是陛下,乐先生可要慎言,尤其胡党之事方息。”
乐韶凤闻言竟然笑了,只是一笑便又引动了咳嗽,他摆着手谢绝帮忙,一阵咳完,才说:“殿下可知道蓝工士这么小心?朋党既除,满朝皇党……”
“确实大家一心为皇,但谁知有没有恶人偏想搅起浑水谋取进身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乐韶凤摇摇头,“陛下与殿下原是一体,不分二党。”
蓝蔚更不解,长宁帝和谢祯的政见向来分歧,明面不提,不分二党才是怪事,再想想谢祯当初的那些招揽,如果要列个“储党”名录,也绝不会是捕风捉影。
乐韶凤看出她的不解,低头想了想,还是把话说透了:“你便看胡党案吧,在大政上殿下杀伐决断,何尝不肖父了?殿下平日仁善,待功勋老臣更加亲厚,便有求情之举,景濂……宋濂和桂彦良,甚至秦王,都受过殿下此恩。但陛下若下定决心要处置的,殿下大抵也是阔斧,又怎么会靠求情放过?我朝君储关系与他朝不同……”
蓝蔚听完乐韶凤的分析,才知道在群臣眼里,谢祯和长宁帝的立场基本是统一的,同时谢祯情绪更稳定更讲成法,所以更得拥戴,而且还因为长宁帝的态度原因几乎是明面上的拥戴,这拥戴还不仅是文臣还有大批大批的功勋,谢祯又笼络过科举寒士,势力之大远超储君可有。其他的王根本不可能有谢祯的威势、名望和手段,也就没有任何换储的威胁,换句话说,天下只可能由谢祯继承。
除非……谢祯自己死了。
蓝蔚终于通明了,所以她终于不用操心谢祯的任何朝堂问题了,长宁帝再暴戾再喜怒无常,和历史上的朱元璋好像差别也并不大,很好,方针很明白了,问题就在于她应该借鉴的朱标的样本当初是病死的,这要怎么防?
她还没来得及多担心一段时间谢祯的身体,长宁帝就为了她“和朱元璋差别不大”的揣测打了她的脸,这一打脸简直地动山摇——长宁帝宣布自己将于次年退位。
没跟任何人打商量,礼部毫无准备,长宁帝谢珏一年后就会变成太上皇,还是个自圈禁内并不问政的太上皇。
你要是放史书上看,那可真是该阴谋论,开国有谁好端端当着皇帝呢忽然撂挑子了的?肯定是储君逼宫啊。但谢祯要真有这打算蓝蔚不可能毫无察觉。
长宁十三年四月,长宁帝宣布出兵北元,派胡惟庸案后他较为信任同时得罪太多淮西派而不太适合继续留在军中的徐达担任大将军,出兵北元。粮草已先行,蓝蔚受派督运的是第二批,她到山西后会调动姚诚思管辖境内卫所的兵力,然后与徐达的主力会合。急匆匆被派出去的蓝蔚当然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谢祯那时的心情。
逆党、边乱、宫变,想想就是史书上将浓墨重彩的一年,而在此之中稳若泰山的谢祯,就是千古一帝的开局,蓝蔚想想,便有一股要做明君的良将的豪情,竟没往贤后这个身份上多想半分。
于是徐妙云拿着一封喜帖说蓝蔚“不懂”的时候,蓝蔚没提出意见,反而凭空被自己迟到的脑补烧得面红耳赤——和谢祯要真有场盛世大婚,那绝对苏到爆炸。
第33章 长宁十三年(2)
蓝蔚这时候在的是山西布政司,自然要见在此备军的王志和徐妙云。
哦,还要提到老朋友姚诚思。一年前,蓝蔚所知道的是,虽然姚诚思五省布政都督,但除了四川是她经营多年直接管辖的“大本营”,其它各地都有自己的布政使,而按察司和都司掌握的司法与军事权,她也难以染指。
甘肃与青海二省嘛,仍然都原由都司和土司直接管理,只算是谢祯借着要设这个五省布政都督的名义划出来一个稳定行政区域,此二省既对姚诚思的纸钞事业影响不大,又因多民族等等原因主要受军事辖制而不在其管理范围内。但现在来看,四川、山西、陕西三省,却实打实都握在姚诚思手中了,此三省纵贯燕朝疆域,产粮不算最重要的区域但总量也不小,一旦出了问题,其西边乌思藏都司、朵甘都司及西北八卫都将难以控制,半壁江山直接就没了。
所以谢祯在这里留的后手与节制其实是有许多的,徐妙云算是明面上作为警告存在的,这才教蓝蔚现在很为难喜帖的事情。
还是先说喜帖的事情,毕竟眼下姚诚思还在陕西,五省布政不用白不用,蓝蔚是不会再跑五个地方调粮从而督运的,自然由姚诚思调度汇总到最北的山西来。而喜帖就在眼前了。
原来喜帖是鲁王谢礼的,虽然皇帝从谢礼老爹换成了谢礼的姐姐,但长宁帝是退位不是驾崩,婚事之前定在这当口也就这当口办了,权力交替和北伐都不干她的事,只是这喜帖送给徐妙云,徐妙云去不了,才烦恼地向蓝蔚有此对话。
徐妙云比蓝蔚要小上五六岁,她是徐达的长女,在明朝历史上作为朱棣的皇后留名,但长宁帝并没有那么多需要婚配的儿子,反倒是女儿的婚事比较操心,又要是功勋嫡子,又最好不能是独子,人选就不多了。秦王的驸马李何现在已经没了脑袋,汉安王很早就定的是常升但婚期在明年。
鲁王的驸马因此当初是很难选的,李善长卖过儿子了、徐达长子都还小、李文忠家只有李景隆适龄却已经婚配连孩子都有了、冯胜连儿子都没有只有一个侄子、汤和幼子汤醴都已经锦衣卫指挥使了、邓愈的长子邓镇则和常媛结婚了。
结果长宁帝选定的是一位老熟人的儿子,临淮侯王志次子王琙。
谢祯明白得很老爹的意思,今年北伐,王志就是偏将军,大抵得胜归来就能封个国公,那么王琙的身份当然也就不算差,也应了谢祯当初看他生怕鸟尽弓藏时说的“总归还是要派他去的”,或者也可能反过来——这就是谢祯判断的依据之一。
想了这么多,其实蓝蔚暗喜的是,功勋男儿可都挑尽了,谢祯想充盈后宫都没处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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