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未见过父帅,可是知道他留宸之一字是希望我如高宏殿宇一般成为国家栋梁,如果我现在离去,不是有违父帅遗愿吗?”
“一个人若想成就一个国家,那么他必须具备自保的能力,如果你还未充实自己就已经在这乱世中折翼,又何来栋梁之说?”叶理语重心长道:“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开眼看世界磨砺其身心,如同新鲜血液注入国家内部,使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顾宸看向叶理,他充满稚气的声音发出颤抖的尾音,“叶理,如果我离开了,你们会有危险吗?”
叶理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他知道顾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好像是这孩子的天性,他可以在紧张的气氛中嗅到危险的气息,这些天来,叶理的软禁,韩益的死亡,顾上北婚礼的终止以及冯国栋的再次沉默,都让整个军部的人惴惴不安,那种艰涩的气息在不经意中蔓延,被所有敏感的人感知到。
“难道你不离开,该有的危险就不存在了吗?”叶理恢复了常态微笑道。
顾宸愣了愣,没有开口。他知道叶理和顾上北其实都在紧张的备战中,只是谁也不曾说,任何人都想不动声色中起风雨波澜。
“离开中国吧,也许数十年后归来,新的一番景象更可以让你为国效力。”叶理将顾宸抱起,“我很期待那时候的顾宸,经历了自由民主的洗礼,广闻博学之后的顾宸。”
顾宸突然紧紧抱住叶理,“你和Mr。gu一定要好好保重!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我会努力学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是吗?”
叶理疼惜的抚摸着顾宸的头,柔声说道:“我们会保重,一定会和你再次见面的。”
十日之后,顾宸被送往上海和史密斯相会,叶理和顾上北站在火车旁看着顾小宸离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个孩子,心思细腻敏感,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不说,他聪明的将一切掩藏,展现出一个孩童该有的样子,让他的生活显得平静还无异常。
叶理和顾上北始终不会忘记,那天的夕阳之下,他们凝望着自己养育四年的孩子倔强着看着他们的眼神,无声的送他走向新的人生。
而东北军区的风云变动,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二百零四章
取得东北铁路的通行权一直是德国的官方意愿,路易斯被委派到东北军部进行技术交换也是为了从根本上获得东北军区的官方认可和支持,而实际上的操作确实困难重重,顾上北和叶理的阻挠让德国军部的在华经济贸易受到极大的威胁,而路易斯的威信也随之动摇。
他们的顽固让路易斯十分的恼怒!而且路易斯知道,顾上北在位越久,他和叶理对于国外经济军事政治的入侵就会越加阻挠,他们是一个强大的极具存在感的阻力,强大到让路易斯起了杀心!
路易斯今日特地前来拜访冯国栋,就是为了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不留后患!
“路易斯?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冯国栋对于路易斯的出现十分的诧异,在韩益被杀之后,路易斯就好像沉寂了一般,再无动静。
路易斯摘下军帽,露出满头花白的头发,他的笑容极具迷惑性,若不是冯国栋尔虞我诈多年,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慈祥安康的老人。
“冯,你是知道的,我不来并不是因为我没空,而是我要为了你的声誉而避嫌,自从韩副司令死后,你的流言可就没有少过。”
冯国栋嗤笑一声,“你难道是在怪我没有控制住叶理?”路易斯是个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交情的人,这次威胁失败之后,他一定十分苛责自己的无能!
路易斯知道冯国栋是在埋怨他暂时的背信弃义,他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不是的,冯,叶理的狡猾我早就领教过,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怪你,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也许是个警醒,你要从中获得教训。”
“警醒?教训?怎么?这件事在你路易斯看来是我冯国栋输了?”冯国栋的眼中闪过精光,“我虽没有威胁到叶理,可是他也以杀了韩益为代价和我妥协,你要知道韩益可是顾上北放在我脚边的绊脚石!这次除去了反倒痛快!”从韩益死去之后,冯国栋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多人更是敬着他是元老,将他与顾上北同等看待!只要这边风声一过,他冯国栋还怕没有翻身的机会?
路易斯突然表现的很诧异,随后瘪眉说道:“冯,你太轻敌了,你难道不觉得你被迷惑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国栋心中警铃大作,却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路易斯甩下一份文件,惋惜的说道:“冯,也许你没有时间了。”
冯国栋拿起文件开始翻阅,那上面的每一笔数字都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路易斯,“这个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怎么拿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顾上北早已拿到了这份数据。”
路易斯的话瞬间让冯国栋周围的空气凝滞,冯国栋眯起他犀利的眼眸,眼底充满血色,他就像一只危险而饥饿野兽,在确认猎物情报的准确性。
在空气仿佛要在冰冷中爆裂之时,冯国栋突然朗声大笑,“你知道这份文件中的交易额有多大?只要顾上北将它公之于众就能置老夫于死地!顾上北又是什么人?他要真拿到了这份所谓的受贿证明他会这样不动声色?路易斯,你太天真了!或者说,你太不了解顾上北了!”
路易斯也跟着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与冯国栋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却是分外的不和谐,一个狂妄自大,一个轻蔑不屑。
“聪慧如叶理,做事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绝不会下筹码,你说他为何要等?”
冯国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好像在回忆探索些什么,他的眼神阴暗诡异,透露出一丝杀气,“韩益?”
“对!就是韩益!他手上可是握着兵权的,他不死,对于顾上北和叶理来说就是最大的变数!他们不敢冒险,万一你被检举揭发却联合韩益举兵造反怎么办?所以他们等到韩益被杀收回兵权之后才来动你!冯!你这是被他们狠狠的摆了一道啊!”
冯国栋摩挲着红木手杖,他尽力的去回想每一个细节,这一切好像被很好的联系起来——起初提到韩益为绊脚石的是叶理,这是叶理动用口舌第一次平衡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然后杀死韩益的还是叶理,他用实际行动又一次平衡了他们的关系,让彼此取得妥协,这就像是一个陷阱,叶理在引诱着他冯国栋陷入!
冯国栋猛地一拍面前的桌子,大怒道:“他们竟敢如此耍弄老夫!”
“冯!你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没有了韩益手上军力的支持,你只能出其不意反抗制胜啊!不然你就是一将成万骨枯,任人泼墨诟病啊!”
冯国栋的眼中闪过阴翳,苍老沉混的声音从他暗沙色的嘴唇中泻出:“如今真到了鱼死网破,也别怪我冯国栋不给你们留下全尸!”
☆、第二百零五章
正是万家灯火通明时,顾上北和叶理办完公事之后就在街上游走,准备到巷口的陈氏馄饨铺坐一会儿。
这家铺子在东北开了十五年,做的一直是诚信买卖,小馄饨皮薄馅多,汤汁浓厚,忙里偷闲时,顾上北和叶理都会来鲜一鲜自己的舌头。
老板见是常客到了,扯开嗓子招呼道:“两位长官今日可来了,有几个月没见了啊。”
顾上北和叶理待陈老板擦好桌子坐下,叶理说道:“年前有些事,出了一趟远门,不久前才回来。”
“这么一算可得有小半年了,今儿个得多吃两碗!”陈老板给叶理和顾上北斟了茶,热心的招呼道。
“那你得上个海碗!”顾上北拍了拍陈老板的肩,笑着说:“不错啊,这么冷的天都有这么多人来,诶?你婆娘呢?这么忙怎么不见人?”
陈老板一听顾上北提到自个儿媳妇儿,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生娃了,生娃了,月子里呢,我娘在家照顾着。”
“那真是恭喜陈老板了。”叶理向陈老板道喜,“男孩女孩?”
“男孩,可俊了,像他娘,眉眼可漂亮了!”陈老板年近三十终于得了个儿子,这话匣子一开就闭不拢。
叶理掏出一块玉佩,塞到陈老板手里,陈老板一看连忙摆手,“受不得,受不得,您二位以后多来我的铺子光顾就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老陈可收不得!”
“陈老板也别推拒,我送这玉佩也算是沾沾喜气,这玉佩上刻着观音像,男孩带着是最好不过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权当我的一点心意。”
陈老板连忙摇头,“长官,您送这个真是抬举我们家了,这么好的东西,我家娃子带不得,孩子还是贱养的好!”
叶理见状无奈的看向顾上北,顾上北上前就跟陈老板打哈哈,“这东西就当是我和叶理送的,分摊到两人头上也不算什么钱,你就别过意不去了,我告诉你陈老板,叶理可是博学多才饱读诗书啊,留过洋的,你儿子要带着他怀里揣着的东西,将来保准中个状元光宗耀祖!什么贱养不贱养的,你还见不得你孩子好了不是?”
叶理忍笑看着顾上北,顾上北挤眉弄眼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想向叶理邀功掏赏。
陈老板本是不好意思,一听顾上北说叶理饱读诗书留过洋,揣着他的玉佩孩子能中状元,他就有些动摇,看着手中的玉佩不好意思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说:“诶!我就收下了!就听顾长官的,回去就给我家娃子带着!二十年后中个状元!”说完这句话,陈老板走到大锅前滚馄饨,装了两大海碗的鲜肉馄饨端给叶理和顾上北,“来来来,趁热吃,以后你们来我这儿吃海碗馄饨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