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和干猴对视了一眼,都叹了口气,两个人跳下床,一个拿起了热水袋,一个把幸运按倒在了床上,热水袋拧了拧紧,放在了脚下,然后把被从脚下直接盖到了幸运的脖子下面。
“关灯,睡觉。”
窗外一片青白的月光照出了窗棂的影子,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田字,风吹着窗前的那颗杨树,树叶沙沙的响,那影子象是一个穿着长大袖子的舞者,胡乱的在挥舞。
如果宫喜躺在身边,这时他已经开始打呼噜了吧。他是全寝室打呼最响的,记得上次去野外生存,他和伍作宇还要比一比,到底谁的呼噜最响,最后三比零,宫喜完胜。
幸运到底也是无法相信,宫喜就这么消失了,不声不响。
☆、第三十五章
休息日,幸运把宫喜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摆了一桌子一床,一样一样的看着,宫喜的t恤,运动短裤,蓝球,拳击手套,这些他常用和喜爱的东西,都没有拿走,为什么呢?
幸运想要把这东西整理好,可是翻来弄去的,发现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想了想还是待会在哪拿的再放回到哪去吧。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记得住这些东西都是放在哪的了。
寝室里很安静,干猴的妈妈来了,他带着妈妈去d市游玩去了,而明朗说自己总是咳嗽,肺里还是有炎症,跑到医务室去帮自己弄药去了。
这样安安静静的只有自己挺好,可以静静的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宫喜一定不会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而且就算退学,他最喜欢的这只篮球和副拳击手套他是一定会带走的。
幸运突然翻到了宫喜压在枕头下面的一张卷子,卷子是夹在一本军事科学的书里的,幸运就知道他不会这么用功,才不会把这样的书放在枕头下面,如果说小黄书,还差不多是他的性格。果然打开看,里面的页扉都是崭新的,中间夹了一张卷子,上面有幸运在上面的涂鸦。
幸运想起来了,那是那天他们两个人在寝室,幸运在他旁边督促他做这张试题,结果题没怎么做,两人就闹到了一起。后来因为宫喜把幸运压在床上一顿的搔痒,把幸运气的够呛,于是就在这张卷子上把宫喜画成了一个面目狰狞,口中喷火的大恶魔,自己则是一个书生模样,手迟宝剑口中念念有词的降妖除魔。
想着想着幸运自己就笑了出来。
“你一个人笑什么呢?”明朗拿着一小塑料袋的药在寝室门里,笑着问道。
幸运才恍然从回忆中醒了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幸运把宫喜的一件t恤放在了自己的枕边,把那篮球和拳击手套都放在了自己的床下面,然后把那卷子又夹回了书里,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又把剩余的东西都放回了原处。
明朗就看着他在两个床之前,一趟一趟的来回的走着,却并不想伸手帮忙,心里有点压抑的情绪不知从何而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幸运也收拾完了,整个人躺在床上,望着上面棚顶,又独自的回想去了。
屋子两个人,却静的跟一个人都没有似的安静。
明朗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拎着暖水瓶出去了。幸运依然一动不动,跟屋子没有这个人一样。
明朗打了开水回来了,推开寝室的门却发现幸运的床是空的了,人不见了。
一直晚上,幸运都没有回来,明朗才有些奇怪了,实际上是害怕了,他从知道了那两个人分开了之后,就一直担心,看着幸运每天没了魂的样子,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所以一直很仔细的看着幸运,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说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从心里就想这么做。
如果按平时,休息日他都是回家的,今天特意没走,也是因为幸运,只是没想到打个开水的工夫,幸运人就不见了,开始他还以为可能是烦心了,出去走走应该就回来了,可是他校园都找遍了,校外周边的小饭馆也都去了,都没有找到人。
明朗有点慌了,急急的又给幸运打了一遍手机,前面打了几遍都没有接听。明朗的心狂跳个不止,不会是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此时的幸运正在开往沈阳的火车上,临时起意直接就去了火车站,买了一趟最近去沈阳的车票,没有座号。
不过幸运也不再乎有没有座的问题了,别的学校返校都晚,这会正是返校的高峰期,火车上人山人海的,车厢里挤的比沙丁鱼罐都紧密,人站好了,那就别动,如果你抬起一只脚来,那么你再想放下,就没地了。
所以幸运一直没有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直到下车,才发现明朗给自己来了十七个未接电话。
☆、第三十六章
幸运没想到军区大院会这么大,修的这么好,更没想到,想要进去凭着他的军官证都不好使。门边站岗的警卫已经打电话跟宫家确认了,可是答复却是,不认识一个叫幸运的人。
这答案有些寒冷,比这初春的寒风还要寒冷。
幸运被要求不可以等在门口,他只能站在距离大门三米外的地方,向里面张望,看起来象是一个乡下来的打秋风的穷亲戚,被人厌恶了,却又不得不死皮赖脸的纠缠下去。
幸运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被厌恶了,可是他不能走,他要问清楚,哪怕宫喜亲口说出讨厌自己,都没关系,来之前自己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他不是来寻求一个答案的,哪怕结果再残酷,自己也认了,他只是不想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果。
幸运站在路边花坛的边上,努力的让自己的军姿端正,沈阳要比d市冷的多,可是出门的时候自己却没有想到,军装里面只穿了一件羊绒衫,现在已经被料峭的春风吹个透彻。
路过的行人都会疑惑的对他看上两眼,可能首长家门口从来都没出现这样的情况吧,还是自己的神态泄露出了自己的落拓?幸运又把腰挺了挺直,紧绷着的下颌努力的向上扬了扬。
幸运不想在这里做出一种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宫家的人瞧不起。
幸运的眼睛不再盯着门的方向看去,他以自己正前方的一棵挂着雪松树做为目标点,望着那一个点,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天空越来越阴暗,积满了水的云,已经变成了深灰色,云越积越厚,渐渐遮住那又小又远的太阳,终于得逞了似的,下起了雨,然后由小雨变成了小雪,雪落在了地上,又变成了水。
路上行人都没有,只有车辆还偶尔的从那个门里进出,幸运看不见车里面坐有什么人,但是还是忍不住向每辆车里看去,大多数车里的人也都在看向他,一个落汤鸡似的年轻军官。
雪水一部分化了,一部分还冻着,在幸运的身上结成了冰水混合的“沙冰”,但是让人看着却引不起任何的食欲,只是感觉到有一些可怜。
可是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可怜的事太多了,一个人见的多了,经的多了,便已经麻木了,对任何苦,任何难,任何别人所在经历的磨难都看似理所应该了。
宫喜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吃过很多的苦,见过很多人吃苦,他经历过伤痛,亲眼见过一个人在血泊挣扎,见识过一瞬间被炮弹击中,顷刻间家破人亡。现在在他看来,没有什么痛苦是人所不能承受的,或者说不应该承受的,这都是人所应该经历的事情。
所以,在他坐着车从幸运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丝毫没有一点怜悯的心情,车子就从幸运的身边驶过,溅起了一条泥水,然后泥水又飞落在地上,还有一部分被溅在了路边的树上,花坛上,还有幸运的身上。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照在水莹莹的路面上,路面上也映出一盏盏的灯光来。路边的松树上都结了一层的冰,墨绿的松针被掩盖在黑夜里,只有那上面的冰还一点一点的反射出光来。
幸运也象一棵被冻住了的松树似的,结着冰,反着光。
当那个老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冻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深紫色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音都没有吐出来。
“宫喜已经出国了。”宫喜的父亲脸色严厉的看着幸运,眼神中带不不屑,对于这种小儿状的儿女情长,宫司令官是非常瞧不上的。
幸运沉默的对视着宫喜父亲的眼睛看了一会,才颤颤的问道:“宫伯伯,你并不是真心的赞同我们俩个在一起的,对吗?”
“是您逼走他的,对吗?”
宫喜的父亲只是冷冷的抬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的看了幸运一眼,复又垂下了眼皮,看向了地面,“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前途和爱情面前,选择了前者。”
天上好象关上了一道黑色的门,天地间好象一下子没有光线,眼前全部都是黑暗。
幸运怎么走到的车站,他不记得了,怎么回到的学校,他也不记得了,耳边只是那句话,反反复复。
幸运承认宫司令一击命中,这短短几个字就象钢钉一样,铛铛有声的直钉入了幸运的心脏,就此镌刻在幸运的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