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儿摸摸衣裳还有点不自在,没出嫁时一年做一身新衣裳,这嫁到柳家来,这才一个月多一点,都穿第四身新衣裳了。柳条儿原本想穿那身烟灰色的,把新衣留到特殊场合再穿。柳成涵不准,“你看你穿的这个颜色,和我穿的衣服多配。既然是回家看你爹,穿件新衣服怎么了。你总不能让你爹和阿伢觉得你嫁到我家来受苦不是。”
柳条儿嘟嚷几句总是穿新衣服回家阿伢才会说我骨头轻呢,但柳成涵问他说什么时,他又闭嘴摇头,没什么。
越过桑田带就是下柳里了,下柳里的面积是上柳里的两倍,所以房子和房子都隔的比较近,一路走来不少人和柳条儿打招呼,得知柳成涵就是柳条儿的夫君,啧啧称赞,真是一个好郎君。
柳条儿只觉得脸皮都要烧起来了,在下柳里做了二十年的哥儿都没得到过这样热烈的招呼过,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招呼,柳条儿生怕柳成涵不高兴,偷偷看他一眼,只见他面色如常,挂着和煦的微笑,任谁来打招呼都礼貌的回应。
柳条儿稍稍心安,心安后只觉得心烧的更热了。
柳条儿的家也在偏僻的地方,相当于穿过大半个下柳里才能到。只走到柳条儿家前面的一小段时,才没有打招呼的人,柳成涵揉揉脸颊,“你们这的人一向都这么热情吗?”
“不是的。”柳条儿解释说,“大概是看大郎长的好呢。”
这打过招呼的夫郎有了新八卦又聚集到一起,“这还真是姻缘天注定,谁知道这嫁不出的柳条儿能嫁个这么好的人家,你看那长相,说话又温柔,真是好命啊。”
“是啊,长的真俊,家底肯定不差,你没看他们两人都穿的时兴的绸料子,那颜色,那花样,这下柳里都没看见谁穿过。”
“不是说那郎君身体不好吗?我看除了有点气不足外,也没什么大碍啊?怎么听采桑的上柳里的人说随时能死。”
“羡慕什么?还不是图柳条儿一把子好力气,嫁过去做牛做马呢,你没听说过,之前那夫君嫌弃柳条儿长的差,气的一个月没下的来床,上柳里的人都传他克夫呢。”
“谁嫁人是享福去了,有那样的夫君,那样的家世,就是做牛做马都值得。”
这些背后的议论纷纷柳条儿听不到,昨天他就让人带了信回来,今天会带柳成涵回家,所以柳条儿的阿伢早在院门口张望了,见远远来了两个人像是自己哥儿和郎君,立马朝屋里喊,“当家的,条儿回来了,快出来。”
“他夫君跟着回来了吗?”柳老五从屋里出来,身上穿的是送柳条儿出门时做的新衣裳。
“回来了回来了。”廖小豆说,“赶紧把鞭炮架起来,这柳顺又到哪去了?说了今天他哥回来让他别乱跑。”
“顺儿和百家去山里打猎去了,想弄点席面上的肉菜,大清早去的,我跟他说他哥和夫君今天会在家吃饭,他能回来赶饭吃。”柳老五说。
“哎,你这头发,等等,我给你抹点水。”廖小豆追着喊着说。
“来不及了,这都到家门口了。”柳老五说。
☆、丈伢爱看君郎
柳成涵也见到从院子里出来的人,正准备风度翩翩的上前去打招呼。却不想猛的被走在后面的柳条儿往旁边一拉,霹雳巴拉,鞭炮震天响的同时烟雾也迅速升起遮天蔽日。
柳成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嘴巴还没来得及捂上,柳条儿一时情急伸手去帮他捂嘴,这鞭炮烟可呛人了,别吸进去了。
柳成涵很快就回神,这不就是劣质版原始一点的鞭炮吗,看来这老丈人还挺看重他,还放鞭炮迎接他。柳成涵心神安定,就开始留意嘴上附着的温度。烟雾中看不清柳条儿的脸,只有手掌的温度如此鲜明。
不是很细腻的手,而是干燥有纹理的手,一双劳作的男人的手。柳成涵心思一动,伸出舌头舔了他的掌心一下。柳条儿明显被吓倒,想要抽回手掌又不敢。
可以想象烟雾里的柳条儿脸红害羞的样子,对了,柳条儿不会脸红,他只会耳朵红,然后木木的,如果一直看他,他就会转身出去。是个害羞的男人呢。
柳成涵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柳条儿自然能感觉到他在笑,耳尖子都要红的滴血了。
烟雾消散的比较慢,才模糊能看清人影时,“爹,阿伢——”柳条儿就急不可耐的喊道,顺道抽回自己的手。
“条儿啊,来,快进屋。”廖小豆站在门边招呼说。
等进了院子,烟雾已经不重了,一点都看不出刚才还在调戏人家儿子的猥琐劲,柳成涵颇有风仪的颔首称呼,“丈人,丈伢。”
“哎——”柳老五和廖小豆连声应道,把凳子擦了又擦,“快坐,快坐,走过来辛苦了吧。”
“不辛苦的。且不忙。”柳成涵伸手示意道,“还请丈人和丈伢高堂上座,让君郎给你二老磕个头。”
“那使不得。”柳老五连忙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我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回门那日是君郎身体不争气,没能给丈人磕头敬茶,今天该补上才是。”柳成涵说。
“就站着敬杯茶吧,我爹不习惯别人跪他。你要坚持,倒是为难他了。”柳条儿说,大概是在自己家的缘故,他说话随意的多。又拉拉廖小豆说,“他家礼数多,你和爹就坐着接杯茶。”
“敬茶好,就敬茶。”廖小豆扯一下柳老五,两人回到正堂上坐好,柳条儿这会的功夫已经去灶屋里端了茶壶并两个碗来了。他家可没有文绉绉用杯子喝水的习惯,通常都是用碗。
柳条儿坦荡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以为他会害怕柳成涵看不起他,看不起他家。可是没有,他坦荡的端着茶碗出来,坦荡的迎着柳成涵的目光,然后没有意外的看见柳成涵和煦的微笑。
他相信他。
而他也值得他去相信。
柳成涵敬了茶,廖小豆使个眼色,和柳条儿去灶屋准备午餐了,柳老五哪里和柳成涵这样的人相处过,坐着也不知道说什么,短暂相视就尴尬笑一下,“这花生好吃,你多吃点。”柳老五也就只能说这些话了,觉得手脚怎么放都不自在,一紧张,把水烟筒拿出来吧嗒吧嗒抽上了。
柳成涵没见过水烟筒,就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
气氛倒算和谐。
灶屋里,廖小豆拆着油纸,“你君伢还挺客气,这不年不节的回来,他还给备了四色礼。”
“是比较讲究礼数。”柳条儿看看屋外,小声附到廖小豆耳边说,“昨天跟夫君去给爷爷磕头请安,爷爷给了一个金簪子,足有五两呢。”
“我的伢——”廖小豆惊讶的说,“给这么贵重的见面礼,你接了?”
“我说不要的,但是阿伢和夫君都说这是爷爷给我的,非让我自己收着。”柳条儿说。
“既然你君伢和你夫君都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别带出来,好好收着,等以后你的孩子大了,你再拿出来给新夫郎。”廖小豆嘱咐说,随即又忍不住为柳条儿高兴说,“我就知道我没打听错,你君伢是个心善的人,你这嫁过去不要受君伢的磋磨,我就高兴。我的条儿是有后福的,虽然晚嫁,但嫁的是一等一的人家。”
柳条儿微笑点头说,“阿伢人很好,夫君也挺好的。”
“君郎的身体怎么样了?你不知道上个月一直有人说君郎不行了,我这颗心啊吊在喉咙眼里,就快蹦出来了。谢天谢地,他现在又好了。”廖小豆说。还没高兴完哥儿出嫁,就传来君郎不好的消息,回门的时候柳条儿也是一个人回来的,匆匆的也没找到机会问,说夸张的,之前一个月他就没怎么睡好,一空闲就想这事,头发都急掉了。
“夫君身体是挺不好的。”柳条儿蹙眉说,“别说做事了,就稍微吹点风都要病上一场。不过好在都不是什么大病,吃几剂草药就好了。我也不指望他能做点什么,只要他好好活着我就满足了。”
“是啦,他家也没什么活,你能做就多做点,春耕秋收忙不过来就让人带个口信,我让顺儿和百家去帮你。”廖小豆说。“好好照顾你君郎,他好好的,你才能好好的。
柳条儿点头。
廖小豆看了看门外,小声对柳条儿说,“你和君郎有那事吗?”
柳条儿臊的不行,“阿伢,夫君他都卧床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好,大夫都说了要禁房事养生。”
“我不是问你最近,我是问你们洞房花烛夜,成了没?”廖小豆问。
“成了。”柳条儿小声说。
“那就好。”廖小豆拍着胸脯说。“可担心死我了。”
“你担心这个干嘛?”柳条儿不好意思。
“我不担心这个我还担心哪个,只要能抓住机会生个孩子,我跟你说,这事你可不能木,该主动的时候还得主动。”廖小豆交代说。
“我去看看鸡崽,你准备了多少?”柳条儿顾左右而言他。
“准备了二十只,还有十只小母鸭,再养个半个月就能下蛋了,最近有个货郎在村里收鸭蛋,价格还挺好,你倒时就能捡了鸭蛋来卖,这老鸭子最温补,等到冬天正好杀了给君郎补身子。”廖小豆说,“我也没什么好回礼的,这些就当我的回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