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一松口,他们就会万劫不复。
他们两个人中间,总要有一个人保持理智。
柳应年叹了一口老气,双手用力一撑,从懒惰的情绪中努力重新爬起来,他还没洗澡没换衣服,现在睡觉有点太早了。
脱光衣服后的赤裸身体在浴室的镜子里照的清清楚楚。
他的发色偏淡,不软不硬的短发下是一张温和清秀的脸,眉眼方正,五官线条清晰而不深刻,肤色不够白皙但很健康,瘦而均匀的身材看起来十分顺眼,比例看上去不错,也算上品,虽然不够硬朗但绝对结实的肉体,摸上去很光滑,捏一下很有弹性。
他的二十五岁,年轻的不可思议。
嗯,再过三十年,这么平凡的长相,就会变成很有魅力的大叔脸!
男人靠的不是颜,是气质!
“哗啦啦”的水声一直在响,正在洗头发的柳应年隐隐听到外面传来手机的铃声,他匆匆关上花洒,一听果然是手机响了。
洗到一半的头发上沾满了白色泡沫,柳应年随手抓了条浴巾围住下半身就跑去接电话。
屏显上显示电话是李翔华打来的。
“喂。”他按下接通键。
“是我。”听筒里传来了李翔华的声音,“你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你呢?”柳应年听见那边声音有点乱,“正在吃?和公司的人一起吗?”
“还有‘傲世国际’的人。”傲世国际是他们这次项目的合作方。
“少喝点酒。”柳应年叮嘱着,想到李翔华其实对公司付出的不比他少,可以说“年华鼎晟”当年的半壁江山都是李翔华一个人打下来的,就又加了一句,“别太勉强,喝点儿意思意思就行,早点回去休息。”
“嗯。你去医院了吗?”
“去过了。我已经完全好了,你不用担心。”
“……”对面一时没了声音。
“怎么了?”柳应年问。“翔华?你还在吗?”
“应年。”李翔华停顿了一会儿,叫了他的名字。
“我在。”他应着。
“我有点想你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说。
“……”柳应年心情复杂,也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是。”
“你在做什么?”
“洗澡。”
“洗完了?”
“没有,洗一半。”
“……”对面又停顿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微微有些懊恼:“真想跟你一起洗。”
“……”柳应年后悔接这个电话了。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脸红?”男人打趣的说。
“我没脸红!”MB,你才脸红了!
“快去洗吧,别冻着,又要感冒了。”男人大发慈悲,终于决定结束这通电话,“记着洗的时候想我,嗯?”
最后那个鼻音拖得真是……
柳应年要是真的只有二十五岁,肯定会手软脚软流鼻血。
“想你你也不在这里,我还不如想条狗。”可惜他不是。
云淡风轻的说完,挂了电话,柳应年赶紧跑回浴室。
好冷啊!
☆、第十六章
冲完头上的泡沫,柳应年就关了花洒,跨进放好热水的浴缸里,拿了条毛巾把下面的重点部位遮住,身子沉在水里,后背靠着浴缸壁,他打算好好泡个热水澡,舒缓这三天来连轴转的神经。
精神年龄和肉体年龄不匹配也是一个不能改变的硬伤。
他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平静。
有争吵声传来……
“……就算你这样他也不会高兴的……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他想想,他养你养到这么大容易吗……”
一开始还只是隐隐约约听不清楚,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等到他听清那争吵的声音是谁时,他被吵醒了。
他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好友解封珧的声音,听上去很生气的样子,好像在骂什么人。
柳应年努力想要睁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你一直这个样子,应年才不能接受你!不是他不想和你在一起,是你逼得他不敢接受你!你太任性了,林枢,你眼里只有你自己,没有别人,你从来也没有真正考虑过应年的感受!你扪心自问一下,要不是你当年做的太过份,一步步的逼他,他这些年能一逮到机会就往外跑?他不往外跑,能有机会爬山摔死?我告诉你,林枢,害了应年的人就是你!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柳应年觉得欣慰,他死了,还有好友替他出气,把他想骂又舍不得骂的话都替他骂出来了。
他这辈子欠谢封珧的数都数不过来,活着的时候欠,想不到死了以后还要继续欠。
他移了视线,目光落在那个笔直的坐在客厅沙发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青年身上,就再也移不动了。
他从没见过林枢这么糟糕的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圈,头发好像只是用手随便抓了下,好几处都翘了起来,脸色青白,眼圈发黑,胡渣一看就是好多天都没刮过,嘴唇也干裂了,简直不成样子。
衣服虽然穿得笔挺,肯定是因为谢封珧来所以才特意穿整齐了,可是西装外套里面的羊毛衫穿反了,向来注重外表的孩子竟然连这都没注意到……
“你以为这样不吃不喝守在这里当个活死人就是对得起他了?他亲自交到你手上的公司怎么办?他想让你好好活着衣食无忧一直活到一百岁的愿望怎么办?你想让他一辈子的努力都付水东流吗?想死的话早几年干什么去了?非要在他死后把他守了一辈子的名声都糟蹋个干净你才甘心是吗?”说是争吵,但其中一方一直不说话,就变成了只有单方面的训斥,“林枢,你也是个男人,你要真的爱他,就拿出点让他看得起你的态度!别让他活着时候替你担心,死了以后还不得安生!”
解封珧走了,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下林枢一个人,看上去孤伶伶的,倔强又可怜。
柳应年想走过去,说些话安慰安慰这个傻孩子,好友骂的也太凶了,这孩子很少这么被人骂过,最凶的两次还都是封珧骂的,偏偏林枢两次还都不能还口,这回恐怕是连肺都要气炸了吧?
可他过不去,只能这样无声无息的看着。
看着他放在手掌心上养着的青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对方双眼渐渐赤红,看着那孩子气到浑身发抖却死死抿着嘴巴。
这种感觉太过真实,所以等到柳应年因为一个瞌睡的点头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迷迷糊糊,分不清真假。
结果身子一滑,他整个人顺着光滑的缸沿滑进了水里,呛水呛的差点要在自己家的浴缸里淹死。
柳应年慌忙扶着池底努力平衡身体,让自己重新坐起来。
啊,原来是南柯一梦。
……
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葡萄酒,还有一只玻璃杯,穿着居家的绵质睡衣,柳应年没有立刻回卧室,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摆设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纯男性用的书房搞的跟办公室差不多,两张背靠背的书桌,一张是他的,一张是李翔华的。
他恍惚了一小会儿,才关上门打开空调。
笔记本的密码是李翔华的生日,事实上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真要问他,他可能都回答不出来,但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一看到那久远的登陆界面、放在那张曾经熟悉的键盘上面,就自动输进了一串封在记忆深处的数字。
可怕的肌肉记忆。
他打开扣扣游戏大厅,帐号和密码都是自动记录在上面的,直接点就能进入应用界面。
柳应年喜欢下象棋和打麻将,边喝着葡萄酒,边跟全然陌生的人一起游戏打发时间,这是他中年以后慢慢养成的习惯。
人要多几个业余爱好,才会让自己过得滋润。
小半瓶葡萄酒进肚,他渐渐有了困意,战果也还不错,赢多输少,他对自己今天的成绩十分满意。
关机,关电脑,关空调,关门。
带着好心情回到卧室,钻进被窝,舒服惬意的合上双眼准备跟周公约会的柳应年,相信今晚自己能睡个好觉。
没有什么事情比一个好的睡眠质量更能抚慰中年人的灵魂了。
令人心情糟糕的是,总有一些不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莫名前来打扰。
比如,春梦。
柳应年睡得很沉,很香甜,安安静静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睡过了上半夜。
无人知晓的睡梦中,均匀轻浅的呼吸一点一点的被扰乱了节奏,有人强行撬开了他的双唇,辗转吮吸着他坚决一睡到底的意志。
被迫逸出的喘息换来对方更加热情的回应,火热的唇在他身上各处流连,印下一串串的温度,仿佛要挑起他全部的感觉。
他躲避着,挣扎着,但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又是在梦里,这拒绝就显得不怎么明显了,他自以为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实际上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第十七章
柳应年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看手表,他的手表固定放在床头柜上,抬手一摸就能摸到。
光线很暗,原本只拉了内层浅蓝色的薄窗帘,现在连外面那层明蓝色天鹅绒的厚窗帘也拉上了。
指针指在一点零九分的位置。
他又去摸手机,拿过来按亮屏显,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清清楚楚的标示着“13:10”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