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
信末写着“若有疑问,可去这个地址找这个人,其人可信之。”并附着柳应年家的地址和柳应年的名字。
信封里的另一张纸,是一张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男方姓名签字栏上填写的正是林茂两个字。
信封和信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出自同一个人手里,字写的极好,用的行楷,笔迹洒脱而不失沉稳,撇捺之间棱角分明刚劲有力。
室内一阵沉默。
柳应年看完心里堵的厉害,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他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抛妻弃子,拐跑别人的恋人,不敢光明正大的出柜,还把烂摊子丢给姘头的前任!
柳应年扪心自问,他跟林茂就是完全的陌生人,到底是哪里招他惹他了!他要这么看得起他?不是上辈子有杀子夺妻之恨都不能做到这种地步!
太欺负人了!
他从没恨一个人到如此地步!
……
新城西区·锦绣花园D栋16楼1602室。
“打扰了。”柳应年礼貌的跟在雷刑身后进了屋。
雷刑按了开关打开灯,走在前面道:“我这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住,所以有点乱,你随便坐,我先收拾一下。”
柳应年一走进来就瞪着满地的狼籍,报纸、杂志、空酒瓶、快餐盒、筷子、各种购物袋、脏衣服、旧毯子、篮球、象棋、游戏机……地上,桌上,沙发上,但凡是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灰尘和垃圾!
这是有点乱?拜托,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吗?这是猪窝啊!
“你确定这里能住人?”柳应年的脸黑了。
“嘿嘿,”雷刑讪讪的笑了笑,“这不是我一直在执行特殊任务嘛,太久没回来住了,这里没人收拾而已。”
柳应年嘴角抽搐了下,有人收拾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好了,来来,你先坐这儿!”雷刑很快收拾好一处下脚地儿,招呼柳应年过去。
说是收拾,其实就是把原本堆在沙发上的一堆东西直接堆在沙发一边,空出来的另一边,上面随便铺了两张报纸,勉强能坐下一个人。
“算了,我还是站着就好。”柳应年哂然的说。
“好吧,”雷刑也不强人所难,不用再处理垃圾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那你等一会儿,我去卧室里找找看。”
“嗯。”柳应年应了一声。
卧室那边很快就传来了连续被绊倒的声音,还有雷刑爆的粗口,想来卧室的情况比客厅里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更糟。
“柳应年。”雷刑边在卧室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边和他聊天。
“什么事?”柳应年踩着一地的垃圾走到卧室的门口,然后就一步也不想往前走了,里面简直是个战场!
“你说你又不是喜欢梅笑,打听她那么多事情干什么?”
“满足个人的好奇心。”
“那她老公呢?你打听人家老公又是为什么?”
“满足个人的好奇心。”
“那你还不如说你想打听人家全家呢,反正他家也就一家三口。”
“好建议。”柳应年靠倚在门框上,“不过我怕你对她儿子知道的不多吧,问你也是白问。”
“呵呵。”雷刑也不反驳,他手上忙个不停,脑中也转个不停,“让我想想……林枢,四岁半,A型血,长相上集合了父母的优点,一岁半开始识字,记性好,过目不忘,智商高,学习能力强,什么事情都是一教就会,很会察言观色,擅长伪装,性格略内向、认生、偏执、复杂。如何,还算是知道点吧?”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说不惊讶是假的,柳应年和林枢相处了一辈子,知道的也不过比这些多一些。
雷刑表情半隐半现在灯光下,似乎沉默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转过头朝他看来的时候唇角已经勾起了深笑,“秘密,无可奉告。”
柳应年如果只有二十五岁,也许真的认为这种事无可奉告,可他不是。他看了雷刑一眼,陷入沉思。
雷刑的话大有可深究的地方,他说是无可奉告,但其实就是有可奉告。
像雷刑这样的人一般来说肯定不会特意去注意一个四岁的孩子,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是无意中知道这些事情的。
那么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柳应年在心中假设,假设雷刑是在某个地方见过林枢,或者是林枢的调查资料,应该是有这么一份东西,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雷刑说是秘密,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警察局里的某种机密,里面有林枢,或者说是像林枢这么大的所有小孩子的相关资料……雷刑不可能专门去了解林枢一个孩子,那就应该是一群孩子!
连智商和性格分析都有的话,应该是做过什么测试,所以才会有这些总结性的评语!
然后雷刑肯定见过这份资料,他看过,并且记性很好,或许也能过目不忘,所以才能说出上面那段话!
柳应年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找到了!”雷刑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竟然掉在床头柜底下。”
柳应年闻声眼睛一亮,“你真的确信里面有他们的照片吗?”
“肯定有。他们结婚那年我们警局的人都去喝喜酒了,每人还包了二百块钱的红包呢。我记得有一张警局的人跟他们夫妻的合照,凡是去的人都有一张。”
雷刑抱着相册翻了会儿,终于找到他要找的那张照片。
“在这里,你看看,是不是他们?”
柳应年接过来,看向他指的那一张集体合影。
七寸大的照片上面乌压压的一群人,正中间一排的中间就是新郎新娘,夫妻两人都是俊男靓女,一个黑西装,一个白纱裙,惹眼非常。
雷刑又道:“这儿还有一张,是我们小组几个人单独跟他们的合照。”
他说的那张上面人少很多,一共就不到十个人,林茂和梅笑的脸看得更加清楚。
柳应年点了点头,“嗯,是他们。”
看着相片上笑容甜蜜的两个人,想到之前种种,柳应年心中的疑惑像石子砸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来的涟漪,层层漾开,渐渐扩散,越来越大。
☆、第十五章
从雷刑家出来后,柳应年显得心事重重。
他回到家里连衣服都没换,就合身扑倒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把头埋进蓬松香软的枕头里,动也懒得动一下。
呼——
长长的叹了个气,重新拥有一次年轻的生命,怎么能这么累!
发生过的事情稍稍做了一点改变,就连带着引起了这么多的变化这么多的问题,三天而已,感觉上却像过了三个世纪,这种拉长般的痛苦煎熬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哪像跟林枢在一起的时候,相濡以沫,三十年过得跟三天一样,好像只是眨眼的功夫,美梦就结束了。
人,只有经历不幸,才能体会什么是幸福。
可怜他的心肝大宝贝,现在过的大概比他更不幸吧。
柳应年想着那个人过的大约很凄惨,心疼的就不是一点点,但唇角反而弯了起来。
但很快那点得意的笑就没了。
他现在敢承认自己想那个人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死鸭子嘴硬,说什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想他呢?
他还记得死前有一回,他跟旅游团去南边几个古城玩了半个月,回来后的当天夜里,他在睡梦中被鬼压床活活折腾醒的,睁开眼,就着窗外的月色,看见卧室的门大开着,一身风尘仆仆满身霜寒的青年合衣抱在他身上,死死赖着不松手。
会这样像八爪鱼一样不顾身份脸面,死命抓着他这个老男人的人,全世界也只有林枢一个。
“柳应年,你想我没?”青年的脸就蹭在他的脸侧,冰凉凉的,透着浓浓的寒气,凉薄的唇中吐出来的呼吸却是热的,丝丝缕缕的落在他耳朵边,脖子旁,热热的,痒痒的。
“叫爸爸。”他不答反训,轻斥道:“才几天没见,又故态复萌,都说多少遍了,长幼尊卑,怎么又这么没大没小?”
“爸爸。”青年改口改的顺畅,一点排斥也没有。
“嗯。”柳应年这才应了他一声,心里清楚,青年是知道他回来,才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
多少年了,这个习惯一直没改过。
“爸爸,”青年趴在他身上,抬起头,俊美的脸停在他上方,墨玉一样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直直的,像要直接看穿他的灵魂一样,“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他口是心非,移开视线,不想和他玩对视,青年眼中的东西太直接太深邃,他承受不了,“玩都玩不过来,哪有时间想你。”
“真的?”青年追问,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
“嗯。”他答的毫不犹豫。
“可是我想你,”青年用手掰着他的脸,把他的脸转回来,“每天,每时,每刻,每一秒……爸爸,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想你……”
青年低下头,想要吻他,被他避开了。
“别这样,林枢,”柳应年闭上眼睛,“你答应过的,别忘掉你说的话……林枢,我们只能是父子。”
不过是一句我也想你,那个时候的他却从来没有松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