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起就没再说过话的灵均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来,目光沉静,似乎刚才失态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纪泽微微转了一下头,想要问灵均刚才究竟看出什么来了,但是他一有动作,那巨蛇便扬起粗壮的脖子,警告一般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灵均眼神冰冷,扫了它一眼。
纪泽脑袋正转了一半,将灵均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惊讶地发现,那条巨蛇竟像是害怕灵均一般,在他的目光下,浑身都抖了一下,畏缩着将脖子缩了回去,刚才嚣张的气焰仿佛兜头被谁浇了一盆凉水下去,竟露出了几分乖巧的模样来。
他们在这墓里遇到了这么多古古怪怪的东西,除了之前在暗河里的那些蛇不敢咬灵均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里面的东西对灵均表现出了明显的畏惧。那些石头一样的虫子照样围着他们,刚才下面的僵尸分明一点也不怕他,而且还隐隐觊觎,这条巨大的蛇显然比刚才的僵尸要强大许多,但它竟然害怕灵均,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将它吓到退缩了。
纪泽眉尖微微一蹙,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之前在灵均墓里见到的那些怪物,那些凶狠得连枪都不怕的东西,在灵均一露面的瞬间就逃了个精光。
这条蛇……
他眼尾扫了灵均一眼,既然这条巨蛇这么怕灵均,那这件事就好办了,只要控制住它,不要让它破坏这根石柱,甚至只需要控制住它一小段时间,等他们开棺找一找是否有薛云诚要找的东西就可以了,到时候随便这条蛇想怎么破坏都行。
纪泽伸手在耳朵下面按了一下,刚才应该是这蛇的动静太大了,让他感觉有些幻听,耳边尽是“嗡嗡”的声音,但是手还没放下来,他的瞳孔便微微缩了一下。
他以前在雨林里面执行过任务,这种声音他非常的耳熟,而且几乎可以算是噩梦一般的声音。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耳朵出现了错觉,而是千万只虫子翅膀的震动声。
雨林里的蚊子多了可以把人生生噬成白骨,而这苗王墓里的蚊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才那巨蛇似乎也是知道这虫子的厉害,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此时他们头顶上一片通明。
站在光源之中,反而一点也看不清身边的东西,周围看过去都是一片漆黑,只能听见不绝于耳的“嗡嗡”声,听得久了,仿佛心头架上了一堆柴火,灼灼地烧得五内俱焚。
薛云诚对这声音毫不陌生,此时也煞白了一张脸。这种小虫子可不是那条巨蛇那样蠢笨的东西,身体细小无孔不入,哪怕是有一丁点的缝隙都能钻进来狠狠地咬一口,更别提他们现在站在这石柱之上,一点可以寻求庇护的地方都没有,简直就是摆在砧板上的肥肉,送上门去给别人啃。
灵均自刚才发愣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开过口,但是此时却显得一派悠然,毫不担心,一点也没有了之前凝重的模样。他不慌不忙地揽住纪泽的腰,将他从石柱的边缘往里带了一点,“开棺。”
纪泽和薛云诚都是一愣,开棺?现在不应该是想想怎么躲开这些要命的虫子才对?
倒是沈星文看了灵均一眼,眼神一闪,无声地点了一下头。
薛云诚狠狠地瞪了沈星文一眼,转眼看着灵均,“这些虫子一般数量极大,飞起来遮天蔽日,就这么待在这里会活活被咬死的。而且,”他转头看了身后的棺樽一眼,心道这棺材恐怕只够躺一个人进去,这里四个大男人,就是揉成一团也缩不进去。
第36章 苗王(十八)
灵均置若未闻,就着揽住纪泽的姿势伸手去掀棺板,另一侧的沈星文立刻也过来帮他。
“嗡嗡”的振翅声已经越来越近,薛云诚心头一横,左右现在也逃不掉,倒不如跟着赌一回,也上前去跟着抬。
甫一上手,他才发现这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棺盖重似千钧,难怪灵均与沈星文两个人刚才都没能动摇它分毫。
纪泽被灵均箍在怀里,也想出手去帮他们,但是灵均单手扣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按,口里的气息直直地扑在他的脖颈上,“不要动,这棺樽有古怪。”
他的手臂就像铁箍一般,分明另一只手还放在那棺板上,扣住他的就这一只手,纪泽却死活挣不脱。他心里不由生出了几丝古怪的感觉来,自他记事起,还从没有扮演过这种类似于需要被别人保护在怀里的角色。
而他此时就像个脆弱的女人似的,被人按在怀里,饶是纪泽自认心很宽,也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了。
特别在薛云诚还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时候。
他瞪了薛云诚一眼,刚才不是还跟被踩了尾巴的死狗似的,怎么现在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薛云诚对他抖了抖眉毛,低下头专心研究起怎么打开这棺材的事情了,他们三个大男人,就算这棺板是钢铁铸的,也不至于跟焊在这上面似的,连挪都没有挪一下。
那些虫子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嗡嗡”的振翅声被空旷而密闭的山洞扩大了无数倍,就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震得人脑仁都开始发麻。
薛云诚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不绝于耳的声音,但是心里头却控制不住地烦躁起来,气急地一剑劈在棺盖上,发出“铮”的一声,这透明的石头上面竟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靠,这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纪泽看着这牢不可破的棺樽拧紧了眉毛,沈星文和薛云诚就不说了,单是灵均,这个男人手上的力气他领教过无数次了,这么一块石头绝对难不住他,更遑论还有另外两个人。
薛云诚一剑不成,掏出枪来就要在这古怪的棺樽上轰出个窟窿来。
沈星文伸手将他的枪按下来,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薛云诚几乎要吐出火来了,“放手!”
灵均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将纪泽又往怀里压了一下,唇角微微一勾,“宝贝儿你以后可不要像他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他的嘴唇挨得十分的近,吐出来的气息全都喷在了纪泽的耳廓上,凉冰冰的瞬间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自从来了这里之后,灵均就没有说过这样臭不要脸的话了,进这溶洞里不过半天,纪泽却觉得像是过去了数月一般,就连这种之前他已经习以为常的话,都让他觉得像是良久没有听到过一般了,听得浑身都是一抖。
纪泽一时无言,平时和薛云诚你来我往,牙尖嘴利的人,此刻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讥讽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正当他恼羞成怒想要给他一下的时候,灵均突然松开了搂着他的手,闪身凑近了那透明的石棺。
他半蹲下身子,平视着石棺,手上拿着一样明晃晃的东西,小心地插-进了棺板之间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
纪泽右手一动,在腰侧摸了一下,果然,他的军刺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家伙顺手牵了。
那把被纪泽擦得晶亮的军刺被灵均握在手上,十指修长,漂亮得像是杂志封面上的图片,但是手的主人正在做的事却并不漂亮,那透明的石头被军刺利落地划开,发出了像是*被割裂一般的声音,仿佛闭上眼就能听得见尖锐的惨叫声。
在周围越来越嚣张的“嗡嗡”声中,显得诡谲而又邪恶。
那重得三个大男人都挪不动的棺板,此时就像是豆腐似的,“唰唰”两下就被灵均切出了一个巨大的缝隙。
薛云诚眼睛一亮,拔出自己的剑也上去帮他,但不知是长剑不好使还是怎样,那窄窄的缝隙就像是紧紧咬上的毒牙,一点插-入的余地都不给他。
他又试了两下,额边的青筋都快蹦了出来,还是一无所获。薛云诚咬牙切齿地把剑收回来,又忍不住宝贝的在剑尖上摸了一把,“靠,这东西还是看人下菜的吗?嫌弃哥哥的小白不够帅吗?”
口里虽然是在抱怨一般的插科打诨,但是薛云诚眼底的神色却一深,这个灵均,究竟是什么人?在来之前他以为这个人只是纪泽的朋友,但是这一路下来,这个人的表现都实在是太超乎他的想象。
以前没听纪泽说过他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啊。
已经稀疏有几只速度快的虫子飞到他们旁边来了,被薛云诚顺手拍死了,他将刚才的疑虑全都抛之脑后,现在最紧要的是怎么在这些吸血鬼的口下将小命保住,至于灵均的问题,以后可以慢慢地和纪小泽计较。
他已经隐隐地能感觉到数以千万计的翅膀同时震动引起的微风了,就像是手中枪上膛的声音一般,让他的神经高度紧绷起来。
灵均悠然得像是来这里度假的一般,还不疾不徐地转身将左手食指伸进纪泽的嘴里,“咬一下。”
纪泽被他这个举动几乎要气得头晕,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人还这么不正经。
他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而且因为恼怒,这一口还咬得不轻。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刀枪不入,下口的时候也做好了被崩掉几颗牙的心理准备,直到嘴里尝到了铁锈般的味道,他才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