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在宫殿的左侧,呈之字型,两侧是墙壁,在每一层有个入口,铸着云纹,两个掌灯的铜人跪在入口处,低眉顺眼,就像是古代的宫人。
长明灯的火光将里面和阶梯处划得泾渭分明,里面漆黑一片,间或有黑影一闪而过,不知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里面的枪声越来越无力,看来是他们撑不住了。
纪泽站在入口处,脑子里飞快地计算利弊,他可以趁郑乾他们都死了之后再进去,找出他们身上携带的炸药,但是郑乾他们有这么多人,而且还有着火器,他手上就只有一把军刺,即便是脑子有病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从这不知名的野兽嘴下逃出生天。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至少跟着郑乾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纪泽左右打量了一下,抬脚就将门口的铜人踢倒了,铜人手上捧着的长明灯里的灯油全都撒了出来,在地上泼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被灯束缚着的火焰“腾”地一下就涨了起来,照亮了漆黑的过道,也让纪泽看清楚了那些东西的真面目。
即便是自觉自己这么些年见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生物,看到这里面的东西,纪泽也觉得他的三观又被刷新了一遍,这里面的东西简直长得十分地挑战人的审美和想象力。
这东西似人非人,长着完好的手脚,却是四肢并用地在地上爬行,脊椎骨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掰弯了一般,佝偻着,显得十分矮小。
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攻击力。
但是在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间,纪泽清楚地看到这个东西用锋利的爪子活生生地撕开了人的腹腔,那个人很快就被拖入了兽群,不过片刻,就被噬成了一堆白骨。
纪泽心头一惊,将军刺横在自己身前,还未及做出更多的反应,那些东西就注意到了他,齐刷刷地转过了头来。
郑乾一行人被这些东西围在了中间,像是捕猎一般的,之前是靠着手中的枪苦苦支撑着,此时见这些东西被分散了注意力,急忙举枪反击。
纪泽一咬牙也扑了上去,看地上的血迹,这些东西之前不知杀了多少人了,要是不先下手为强,恐怕就只有被撕破肚皮的下场了。
这些如同恶鬼的东西狡猾得跟泥鳅似的,之前在那么多人的枪子儿下都活蹦乱跳的,现在却像是被什么给禁锢住了一般,竟不知道反抗,也忘记了要逃跑,就呆滞地留在原地,被纪泽一刀给抹了脖子。
他一愣,再想提刀,这些凶神恶煞的东西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如潮水一般地退了回去,纪泽身边霎时空了一片。
郑乾见机行事,立刻飞速地跑到了他身边来,笑得满脸和蔼,拍着他的肩膀道:“哎呀,大侄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就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
纪泽一点也不想看他那满脸虚伪的笑容,只抬眼看着那些东西,皱紧了眉头。
它们显然对到了嘴边的食物十分的舍不得,但是又对纪泽十分忌惮,一直在周围徘徊着,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吼声,却没有之前在包围着郑乾他们时的狠戾,反生出了几分怯懦的意思来。
沈星文不言不语地握着手中的剑站到他旁边来,但眼里却多了几分深思,看着纪泽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与那些东西对峙了半晌,他才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东西就是从那鼎里面爬出来的。”
纪泽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了一眼,才发现墓室中央有个青铜铸的大鼎,几乎占了这间墓室一半的空间,要是沈星文不说,纪泽一定看不出来这是一个鼎,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大了,单凭着他们手中手电的光只能看到一块圆鼓鼓的鼎腹。那些东西退回到它边上,既像是找到了依靠,多生出了几分底气来,又惧怕着眼前的纪泽,想要转身钻回去。
众人实在是被这东西的凶残程度给摄到了,此时见它们偃旗息鼓了,都往小心翼翼地往外面退。
那些东西犹不死心,还想要追上来,试探性地抬了脚出来,眼神凶光凛凛,直直地盯着他们。
双方对峙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了,那些东西前肢向下压了压摆出了想要攻击的姿势。众人抬起枪严阵以待,本来都做好要有一场恶战的准备了,那些东西却像是见了鬼一般,比刚才见到纪泽时的反应还要剧烈,一点也没有迟疑,转身就钻进了巨鼎里。
只在瞬间,刚才还令众人后背冷汗直下的鬼东西都消失得没影没踪,留下地上一片狼藉。
纪泽眉间一蹙,闪身就要往旁边躲,却正好落进了灵均的怀里。
那个男人脸上还是挂着那令人讨厌的笑,满眼的不正经,“我就知道阿泽你一定是想我了,才离开我这么一会儿,你就忍不住要往人家怀里扑了,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纪泽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往后退了一步,嫌恶地在被灵均摸了一把的脸上狠狠地擦了一下。分明是仗着自己移动比较快,故意在那里等着他呢,也好意思摆出这么一副吃了亏的模样来。
灵均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打了,还颇为缠绵地伸出手指在下颌上摸了摸,“打是亲骂是爱,我知道阿泽你很爱我,但是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嘛,不要花那么大的力气,要是把你的手打疼了,我会很心疼的。”
纪泽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的脸皮实在是太厚,有时候光是凭他的废话,就可以把人心中对他的戒备给瓦解了。
就比如现在,他一点都想不起之前对他生出的惧怕,唯一的想法就是想给他两巴掌,再把他的嘴给缝起来,不要再说出些恶心的话来。
灵均继续没脸没皮地黏上来,一点也没有已经讨人厌了的自觉,“阿泽你刚才丢下我一个人跑了下来,上面那么多机关,你一点都不担心我,我好伤心……”
纪泽实在是不想理他,但是这个男人太过神出鬼没,像块烫手山芋,根本就甩不脱,无论他往哪里走他都能寸步不离地跟上来。而且,他不动声色地往巨鼎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些凶残的东西都对他这么忌惮,实在是没法让人把他当做普通人来对待,即使他看上去真的一点也不像一个高人。
郑乾看着黏在纪泽身上的灵均,眼睛转了转,他带着的人虽然多,但是这墓里不知还有多少像刚才那样的东西,一旦遇到了,即便他有再多的人,也不够填。这个灵均虽然古怪了一点,而且极有可能是那个人派来的,但是他熟知这里的机关,这里的虫子还这么怕他,倒不如就跟着他一起。
跟着灵均,就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寻到墓主的棺樽,而不会造成这种无谓的牺牲,就算灵均真的是想利用他们,到时候也是各凭本事。
想到这里,郑乾对着灵均露出了自己认为最为友善的笑容,“灵均先生,还真是巧,竟然又在这里见到你了。”
灵均眼尾一扫,笑了,“运气真是差,怎么又见到你了,每看你那张虚伪的脸一眼我就觉得难受,”说着他放在纪泽腰上的手一紧,暧昧地凑到他耳边,“是吧?”
纪泽挣脱不开,也就随他去了,还颇为自在地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倚着,把身后的灵均当做了一堵会说话的墙。他虽然也对郑乾这种人十分不齿,但是想到之后出去还要倚仗他,因此只在心里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灵均(十二)
灵均也不沮丧,把自己被无视的郁火全都烧到了郑乾身上,“退后一步,对,你靠得太近我觉得周围都是一股人渣味儿,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就你这成谜的智商我觉得也不用来盗什么墓了,光是墓主一点小把戏就够玩死你了,还是继续回家奶孩子吧。”
郑乾牙一错,差点一口咬到自己,自他继承了郑家以来,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过话,即便是沈家那个小子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叔叔,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这么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暗暗咬了咬牙,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变,甚至还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就像是家长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一般。
灵均一点也不饶人,看到他的脸色更是红口白牙,将郑乾扁的一无是处,脸上还带着几分欠扁的笑。
郑乾倒是装得有模有样,他身后的人就有些憋不住笑了,特别是那些和他不是一路的人。刚才在面对那些怪物的时候,郑乾可是一点也不客气,把他们的人使劲地往外推,他们自然对郑乾一点好感也没有,现在对于灵均大骂他们一顿更是忍不住想要大声叫好,如果不是还要仰仗他的话,真是恨不能也加入进去,把这个伪善的家伙骂得狗血淋头才以消心头之气。
灵均勾了勾唇,他之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臭老头对纪泽起了杀心,要不是不想再在纪泽面前杀人,那就不是骂他一顿这么简单的事了。
郑乾这人倒真是极为能屈能伸,就算是灵均之前把他损得一无是处,他还是能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巴巴地黏上去,请灵均与他们同行。
灵均眼睛微微一眯,他正愁找不着借口把这些人全都解决了,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不能怪他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