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信那个古怪的灵均真的是铜皮铁骨,枪子儿都打不穿,他们只有两个人,而自己这里却是人多势众,便是用人命去填,他也一定要得到那个东西。
灵均的速度极快,像是一缕轻烟一般,纪泽甚至连闪过眼前的是什么东西就还没看清楚,就被灵均带着到了最顶层。
上面反倒没有下面的奢华,甚至连一点多余的装饰物都没有,孤零零的棺樽摆在大殿的正中央,乌木金漆 ,描画着精致的龙纹。
像是一点也没有经历千年的岁月,依旧是它刚放进这里的模样。
灵均眼里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莫测,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放在纪泽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纪泽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其实是有些精神分裂才对,总是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出来。
他搜遍了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都没有发现自己有认识这么一个人,他自小就被他老爸管得很严,偏生小时候又生得傻,还没学会阳奉阴违什么的,老爸说什么就听什么。不准和别人出去鬼混,好,一直读到上军校,他都没有什么朋友;放学不准闲晃,准时回家,好,他成了每次都最先跑出教室那一个;诸如此类,总之,他上了军校之后变成这副模样,没少被他老爸念叨,特别是退伍之后,整天看他不顺眼。
所以从小他的交际圈是很小的,除了他的同学,他连话都没跟别人说过几句。后来去当了兵哥,那就更简单了,除了任务之外,就只剩他的战友了,而灵均这样……这样一看就很危险的人物,要是他们之前见过,那他不可能会没有印象。
特别是灵均还总是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
灵均的出神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把表情调整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怎么样,要不要过去看看?”
纪泽闻言又看了一眼,心里生出几分抵触,不由拧了拧眉,这个东西让他觉得不舒服。潜意识里觉得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被灵均放在他身后的手拦了一下。
灵均看着他,目光灼灼,一双斜飞的凤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纪泽瞳孔一缩,抬手一拳打在在他的肩膀上,从他怀里脱离出来,退到阶梯那里。反手从腰侧把军刺拔-出来,他看着站在前方的灵均,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灵均的神色略微怔忪了一下,摸了摸刚才被纪泽打过的地方,朱色的唇微勾,眼底的火焰熊熊地升腾起来,几欲燎原,“你感觉到了吗?”
纪泽拧眉,什么东西?
灵均脸上露出了几许疯狂,“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有忘记我。”他身影一闪,霎时就到了纪泽面前,拉着他的手就要把他往棺樽旁边带,“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把你好好地保存在这里……”
他话音忽然一停,惊讶地看着纪泽,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纪泽手起刀落,下手狠戾,显然是一点也没有留情的想法的,这一刀下去,虎虎生风,即便是不把他的手斩断,也有得受。但是纪泽却觉得刀刃像是碰到了金石之上,震得他的虎口发疼,灵均的手腕却连皮肤都没有被划破。
他心头大惊,反手就往灵均的心口处扎。灵均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侧过身子任凭他动手。
刀尖在沾到灵均衣服的时候猛地停下,纪泽喘了口气,惊惧地看着他,声音艰涩,“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灵均脸上的疯狂之色不知何时褪了下去,却也没有再笑,面无表情的模样竟显出了几分冷厉来。他抬手将手指送进自己的口里,再把指尖渗出的血抹在纪泽的唇上,端详了半晌,才勾了勾唇,“你的主人。”
嘴角的弧度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笑,透出了无尽的诡异。
纪泽眼神一寒,手上用力,扎了进去,却只弄破了他的衣裳,想再进一寸也不能。
见纪泽真的生气了,灵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眼尾一弯,刚才脸上的阴霾全部都烟消云散。他俯身将纪泽唇上的血尽数舔去,眼底笑意盈盈,“刚才跟你说笑的,真的生气了?”
他眼里的笑意十分真诚,就像是刚才的那些真的是他的玩笑之举一般。
但他刚才眼里的疯狂,纪泽还记得一清二楚,那种强烈而执着的欲-望,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要说是玩笑,便是他脑子被僵尸吃了也不会相信。
纪泽把手放下来,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栏杆靠了靠,眼角往下面一扫,没有发现有人上来,郑乾他们不知是不是到哪一层里面去了。他假作无意地把手搭在栏杆上,抬眼对灵均笑笑,“哦?”
灵均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笑得十分的无害,“当然。”
纪泽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下面没有丝毫的响动,果断手臂一撑,翻身就往下跳。
灵均早就发现了他的意图,但是并没有动作,看着他从自己面前逃开,只缓缓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上面仿佛还留着纪泽的体温。
他盯着空落落的栏杆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棺樽旁边,手指在上面的花纹上轻轻地抚摸,像是在触碰着恋人的脸。
棺盖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慢慢地滑开,露出了里面苍白的脸。
眉眼修长,眼尾微微的往上挑着,那一抹弧度像是要将人的魂魄也吸进去一般。
和刚才从这里跳下去的纪泽毫无二致。
灵均目光温柔地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唇角微勾。只是一个还活蹦乱跳,一个却在这里躺了千年了,手上所触碰到的肌肤滑凉,柔软如同生人,但是却一点也没有活人该有的温度。
凉得连他都觉得冰手。
身体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之前把纪泽抱进怀里的温度,温热而美好,那才是纪泽应该有的,而不是冷冰冰地躺在这里,连睁眼看他都做不到。
他的目光愈加的柔软下去,俯身在棺中“纪泽”苍白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呢喃道:“你回来了吧……我知道一定是你回来了。我当初那么折辱于你,你一定不会轻易地原谅我,所以一定会回来找我算账的,我就知道。”
身下的人静静地闭着眼,像是陷入了睡梦之中,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灵均手指在他的眉眼上细细地描摹,最后停留在他仍旧柔软着的唇上。刚才吻过纪泽的感觉还停留在他的唇上,带着他失去了千年的温暖。
他轻轻一笑,目光灼灼,“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三,二,一,哈,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他的眼神蓦然一暗,“这次我绝对不会放手的,也不许你再像上次那样,不然我就……”
唇角带着暧昧的笑,灵均往“纪泽”的耳边凑了过去,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我就让你一步也走不了,连匕首都握不住,只能待在我身边。”
“纪泽”的唇角被他突然的动作蹭得一歪,像是一个嘲讽的笑,又像是对灵均自说自话的不以为然。
作者有话要说:
☆、灵均(十)
纪泽在跳下去之前就找好了下脚的地方,在青铜的栏杆上踢了两脚,翻身上了另一层。
郑乾这个人,虽然纪泽和他并未接触多长的时间,但是对他的老奸巨猾却是很有几分体会的,便是光从把自己坑得有苦说不出,还得为他卖命这一点,就值得纪泽为接下来的路好好地想一想了。
那个老狐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他起了疑,但是究其原因,多半是和灵均有关。
灵均毫无由头地和他表现得这么熟络,虽然自己是郑乾多番纠缠才忽悠来的,但是那个老东西心防太深,机关算尽,对他和灵均的关系怕是在心里不知绕了多少遍了。灵均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之前他觉得可以借着自己拉拢灵均,但或许是在灵均想要丢下他们之后,觉得灵均无法为他所用,反会被咬上一口,就又觉得他们二人是同伙,想要先下手为强,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纪泽靠着栏杆往下面张望了一眼,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才进来的,还不是郑乾那个老家伙在他爸面前死缠烂打,不然他才懒得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受够了,现在还被拉进了古墓里面来,他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阶梯上安静得落针可闻,墙壁上的长明灯摇摇晃晃,灯影晃得过道上一明一暗。纪泽后背一凉,觉得暗处没有光的地方像是长出了一双双眼睛,如影随形地黏在他的身上。
纪泽拧了拧眉,往后退了一小步,离开灯光覆盖的地方,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是一点也没有消失,反而愈发的嚣张起来。
这个地方太危险,纪泽直觉想要快点从这里逃出去,但是郑乾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贸然下去,冥殿下面可是一点掩体都没有,郑乾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以把他射成筛子。
刚才被灵均带上去的时候,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纪泽也没来得及数这座宫殿究竟有多少层,但依着他浅薄的的历史知识,料想应该是九层。古人非常崇尚九这个数字,像什么九五之尊什么的,所以这座安放着墓主尸体的主殿,差不离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