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墓的消息是别人告诉我的,”郑乾一咬牙,决定为自己的小命赌一把,“基本上这条道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说不定现在外面就有另一拨人来了。”
灵均微微挑眉,回身看了他一眼。
郑乾深吸了一口气,“若是不信,你可以问一问我身侧这位小兄弟,他是沈家的人,沈家也知道这件事。”他飞快地看了纪泽一眼,“而且,找纪兄弟来也是有人告诉我的。”
灵均脸色一变,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几乎要压得郑乾喘不过气来,“谁告诉你的?”
郑乾后退了一步,扯着嘴唇一笑,“这就要等你把我带出去之后才能告诉你了。”
他见灵均的表情阴晴不定,急忙又道:“我出去之后就说我们是被那个人骗了,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还害得我把所有人都折在了这里,”他又咬了咬牙,把沈星文推了出去,“而且,这位是沈家未来的家主,他说的话,自然是足以令别人信服的。”
这个小子可以以后慢慢对付,现在先把命保住再说。
在身后郑乾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沈星文冷淡地点了点头。
灵均微阖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拉着纪泽转身往下走,居然有人知道他和纪泽的事情,还把纪泽给找到了,这样的人,一定不能留。
郑乾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全都被冷汗打湿了。
沈星文跟着从他旁边走了过去,郑乾之前对他生出的杀心他可是一点也没有忽略,这次要不是因为他的片面之词难以服众,自己一定会被他扔在这里。
来之前家父亲就嘱咐过他,不要和这个郑乾有多来往,尽量往纪泽那边靠,而且沈家最神秘的那位老祖宗也叫他前去,让他多注意一下郑乾带来的这个人。他抬眼看了一眼被灵均护得死死的纪泽,将心里的疑惑一一按回心里。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至于父亲他们为什么会知道纪泽的不常之处,也要等活着回去了再说。
灵均带着他们原路下去,之前纪泽看到过的石壁又全部消失了,露出了原本的墓道,穹顶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一切和他们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一路出去,只有细碎的脚步声,除此之外无人开口,就连之前被纪泽嫌弃了无数遍的灵均都闭着嘴。
他们之前进去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此时出来已是暮色西垂,在这墓里的时间,纪泽只觉得度日如年,像是过去了数日一般,没想到也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洞口处背着光,只看得见一个白白的光点。
之前守洞口的人像是凭空消失了,山门处一个人都没有,纪泽看着旁边细碎的白骨,心口处像是飕飕地吹着凉风,连呼吸都要被冰冻起来。
这种浑水他真是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趟了,以后老爸那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一概不见,就算是被老爸拿着鞭子抽也不来找死了。
而灵均,在他问了自己想问的事情之后,一定要把这个人甩脱,他实在是诡异又可怕,在过了近十年心惊胆战的生活之后,他只想好好地过过寻常日子,在家里睡睡懒觉上上网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加这些火辣辣的调剂。
灵均带着他们大摇大摆地从山门出去了,那些不知名的虫子也一只都没有见到,一路风平浪静地回到了他们之前落脚的村庄。
那时天已经黑透了,村里的人对他们这种很多人去,三两个人回来大概已经习惯了,谁都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还是张罗着给他们弄上了晚饭,送来烧好的热水,然后离开了。
似乎是不敢在这里待得过久。
纪泽自从进去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但他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就经常这样,已经习以为常了,倒也没有怎么感觉。灵均根本就不吃东西,就更是如此了,甚至连一点疲态都未露。
倒是苦了郑乾这把老骨头,虽然颇有些老当益壮的意思,但是体力上终究是比不上沈星文之类的年轻人了,一回到村子里,坐到凳子上就不想起来了。
没了时时刻刻的生命威胁,纪泽之前那些尖锐就全都收起来了,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连吃饭的时候眼神都是飘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灵均的眼睛就像黏在了他身上一般,手操在怀里一直盯着他看,其他两个人一个不敢说话,一个不想说话,谁都没有开口,灵均面前的饭一筷子都没有动,也没有人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又给灵均的古怪加上了一笔。
等到纪泽终于磨磨唧唧地吃完之后,才发现其他两个人早就跑了,灵均正坐在他对面不满地瞪着他。
纪泽对着他扯了扯唇,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来,准备找个房间进去睡觉,在这个墓里的一个下午,简直比他在草堆里守猎物守上三天三夜还累。
灵均一把拉住他,声音低低的,夹杂着纪泽无法辨明的情绪,“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啊。”
灵均眼神一冷,“之前在墓里的时候你就发过几次呆了,不要骗我。”
纪泽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我累了还不行吗?我这个人累了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说完转身就走,他现在全身的骨头都犯懒,只想找个地方躺一躺,不想和灵均在这里扯。
灵均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不死心地想要继续问,但是纪泽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再问下去他恐怕会生气。他又悻悻的闭了嘴,心口的暴戾怎么也压不住,最后只有偷偷地在身侧的墙上砸了一下。
本来就是粗制滥造的墙壁“咔擦”一声,陷进去了一个坑。
纪泽听到动静转身看了他一眼,无语了一瞬,虽然这些东西可能都是郑乾之类的人出钱建的,但是这些山里的人……不过灵均就算是被别人算账也没什么。
他就当没看到,默默地找了一个房间进去了。
但是一转身,就发现灵均又站在了面前。
纪泽已经见怪不怪了,知道这个人是属狗皮膏药的,赶也赶不走,干脆就放任自流,抬脚绕过他,该做什么做什么。
灵均皱着眉跟在他后面,隔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样搞不懂这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最开始他只是新鲜,觉得纪泽很好玩,直到他死了之后,他在外面去独自过了上千年,才渐渐地明白他之前的种种行为。
然后爱上了那个在他脑海里美化了无数遍的纪泽。
而那个纪泽,与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纪泽,实在是相差甚远。
作者有话要说:
☆、灵均(十四)
他记忆中的纪泽是尖锐而英勇的,就像是他手中的那把剑一样,宁折不弯。
看了一眼扑到床上倒头就睡的纪泽,灵均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虽然他非常肯定这个人就是纪泽,但是历经了千年,他再次找回来的纪泽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纪泽了。
纪泽只想着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再也不搀和这种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和郑乾他们一起把车开了出去。
因为去墓里的人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决定轮流开车,不过纪泽很怀疑灵均会不会开车,虽然他看上去一副牛哄哄的样子。
纪泽在他的头发上瞄了一眼,他还用那支金簪束着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古董。
但是他也没有吱声,郑乾自知理亏,主动要求第一个开车,他也就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开始睡觉,昨天晚上灵均死皮赖脸地爬到他的床上来,非要搂着他一起睡,全身冷得跟冰块似的,害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来的时候是谁都不认识,所以在车上睡了几天,再回去的时候却是谁都不想搭理。但是他想躲清静,有人却不想让他安宁,总是动手动脚的。
他侧脸躲开某人的咸猪手,左手一横,就把军刺抵到了灵均的脖子上,一点情面也不留,但是这个人皮糙肉厚,脸皮更厚,完全不管送到跟前来的军刺,还变本加厉地凑到他的耳边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要是能死在阿泽手下,那可真是……唔,阿泽你怎么变得这么粗鲁。”
纪泽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往旁边挪了一下,闭着眼睛继续睡。
灵均撇了撇嘴,厚着脸皮又蹭了过去,心想反正就是要膈应你。他把手搭在纪泽的腰上,见他没有反应,又把另一只手加了上去,把人抱进怀里。
纪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今天早晨本来打算自己开一辆车走,把灵均给扔在这里,但是转念一想他之前想要问他的事情还没说,又转身准备回去再睡一会儿,结果一转身就发现那个人正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
简直就像背后灵一般。
他莫名就生出了自己甩不掉灵均的念头来,这个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何为脸皮,而且嘴皮子又溜,跟跑马车似的,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他还真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人。
灵均心满意足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这才对嘛。
纪泽就当他是个枕头,反正现在日头渐高,有些热起来了,正好凉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