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好像是自己的屋子?
想到这里,浑身湿透的寄雪果断决定回屋子里去瞧一眼,如果阿九已经走了,她就正好留在屋子里。
走到屋子前,她推开一条门缝往里敲了敲,阿九不在。寄雪这才放心地换下了淋湿的衣服,又沐浴一番,总算不那么冷了。
一番洗漱,她熄了烛台,躺在床上。却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九公主殿下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哭泣的模样。额,虽然寄雪好像没见过她哭,还特别丢人地在她面前哭了一次。
既然担心,为什么不去找她呢?心中有一个声音说道。
寄雪的心经不住这声音的蛊惑,再三犹豫,还是披上外袍,习惯性地带上佩剑——现在是拿上流云剑,打开门走到了不远处的偏殿前,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不是花辞,而是洛易风。
“寄雪,是十六出什么事了?”洛易风明显已经醒了,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没,她没事。抱歉,我敲错门了。”寄雪这才想起来花辞虽然也暂时住在偏殿,但是似乎是东边的那一间。雨太大,她竟然分不清方向,走到了西边一间来了。
她又去敲了敲东边偏殿的门。等了好久,都没有人开门。
“阿九,我进来了。”寄雪推门而入,才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阿九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不在偏殿?一系列的问题砸懵了寄雪,她担心地向屋外张望去。屋外一片黑暗。
“扑通,扑通——”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她想起那朵可以传音的蔷薇花。阿九不是说可以用蔷薇花联系她么?寄雪把一直带在身上的蔷薇花拿出来,对着蔷薇花说了几句话,却是无人应答。
寄雪一转身,看见花辞的那朵用于传音的蔷薇花此刻正好好放在偏殿的花瓶里。
无力感袭来。也许是因为一直没有休息好,一向身体不错的寄雪居然感到脑袋阵阵昏沉。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记不清这样过了多久,她只觉耳边嗡鸣不止,昏倒在偏殿的屋子里。
……
梦中,林木幽深,清风吹过,枝叶摇曳,勾起叶的清香。阳光照射在树上,映出斑驳的影子。树一侧的秋千上,少女穿着木槿紫长裙,手执一本书简,认真地阅读着。
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⑴。不知不觉已是黄昏,少女抬手遮了遮夕阳的余晖,准备离去。
忽然,鼻尖传来桃花的香气,眼前是一枝盛开的桃花。
“阿念?”少女笑着接过桃枝,看向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少女阿念。阿念穿着朴素的白衣,一双眼月牙般地弯着,煞是好看。
“离白,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儿。快些走了,夫人催促你回去呢。”阿念说。
“好。”离白点了点头,二人手牵手走在林间小道上,夕阳拉长了她们的背影。
走着走着,阿念忽然觉得手中似若无物,扭头望去,离白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离白——你在哪儿?”阿念拉长声音喊道。
没有人回答。林子里只余下一遍遍回声。
眼前忽的一片黑暗,什么声音也听不见。阿念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脖颈,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梦醒了。寄雪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心中诧异,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自从回到修远门以后,她一直没有梦魇了,今日却又……难道这和上次的梦有什么关联?
又是百思不得其解。
寄雪索性再次阖上双眼。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和她发现阿九失踪不见的场景,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夜无眠,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寄雪很快地收拾好自己,换上一件新的月白色外袍,打开了门。
“甘棠,洛统领?昨天是你们送我回房间的?真是多谢了。”寄雪作揖道。
“不用客气。”甘棠摆摆手,站在他身旁的洛易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似乎还是在为蔷薇珠的事情所困扰。
“十六去哪里了。”沉默良久,洛易风开口。这一句话是肯定句,说明洛易风已经知道花辞不见了,只是来向寄雪求证罢了。
寄雪想到阿九不告而别,又是一阵头痛。
“昨天你们离开后,阿九醒来,病已经好了。她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就离开了。”她以一个善意的谎言遮掩了花辞不见了的事实。阿九是自己离开的,寄雪相信她自有把握,也知道她一定不希望洛易风担心。
“嗯。”闻言,洛易风蹙了蹙眉。甘棠说了声再见,拉着他离开了星阑阁。
此刻,鬼族,九幽城的往生殿内,鬼火憧憧,残灯无焰。石柱上冒着诡异的蓝色火焰,鲜红似血的长地毯一直铺到王座下,王座是昂贵的青铜打造的,上面镶嵌着无数宝石与珍珠,是先代巨匠的杰作。
王座上的少女眸子是蔷薇一般的颜色,黑发披散在腰间,唇色殷红,衬得肤色更加雪白。她身着华贵的红色长裙,裙子的下摆一直拖到王座下的地毯上。
她身子半倚在王座上,忽而神色慵懒地眯上了眼,看神情好像是睡着了。
如果少女的面前没有跪着一众魑魅魍魉,也许这真的会是一幅美人假寐图。而这幅图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花辞。
“朝岭镇,杭州城,平安驿站,说说吧,都是谁的手笔?”她声线较平时低沉了些,恢复了她本来的音色,不再是十几岁少女的声音。
“回…回主上,是…白骨殿大殿主魑。”一众恶鬼战战兢兢地跪在王座前的台阶下,不知谁说了一句,其他的鬼纷纷附和着:“是…是的。”
“唉,可惜了,魑殿主今天没来呢。不然看到你们和他吵得不可开交的样子,该有多有趣。”花辞说。
殿下众鬼俱是沉默。谁不知道九公主中途回来过一次,离开之后魑殿主就没了?但是没人敢说出来。他们对这个九公主殿下有着深深的畏惧。
“你们怎么不笑?不是很有趣么?”花辞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此刻是那样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众鬼不敢违抗,跟着她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九公主忽然又不笑了,打量着殿中众鬼,说道:“本座的蔷薇珠好像不见了,你们谁瞧见了没有?”
众鬼面面相觑。没有了蔷薇珠的九公主殿下相当于凡人,可是即便这样,他们仍然不敢冒险与她匹敌。
“祭司,你来说说?”
祭司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夫认为,是有图谋不轨之徒盗窃了主上的蔷薇珠,应当严惩。”
“哦。祭司认为此事系谁所为?”言下之意,本座就静静看着你们狗咬狗。
“主上面前,不敢妄言。”这人倒是聪明。花辞心想。
但是下一秒祭司就为自己的聪明后悔了。因为花辞轻轻动了动手指,那颗玉珠旁若无人般从祭司的祭司袍中掉了出来。
眼尖者急忙捡起玉珠,擦拭干净,交给了花辞。
“主上,此事与老夫无关呐!”祭司急忙喊冤,“一定是饕餮长老,是他陷害老夫!”
饕餮忽然被点名,气不打一处来,与他对骂起来。
“你凭什么说是我?祭司老儿一把年纪血口喷人,主上,老夫是冤枉的。”
……
听了一会儿,花辞兴趣缺缺地打断了他们。至于打断的方式,当然非常简单粗暴,她拔出自己的佩刀——是的,她是有这样一柄兵器的,只不过为了方便,一直用的白纸扇罢了。
刀身修长,柄上镶嵌着一颗红色珠玉。刀鞘上刻着两个字:朱颜。这是这柄刀的名字。
朱颜出鞘,万鬼臣服。
殿下众鬼噤若寒蝉。下一秒,饕餮的脖子上凭空出现了一道血线,他倒在了往生殿前,血顺着地毯一直流到了离的最近的长老脚边。
“谢主上为老夫主持公道。”祭司对上花辞的眼睛,战战兢兢地说道。
“嗯,本座倦了,都散了吧。”
花辞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她缓缓走下台阶,掐了一个传送符,消失在了众鬼面前。
夜幕降临,星子黯淡,明月高悬。
寄雪坐在星阑阁中处理门派的大小事务,忽而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抬目望去,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在面前一闪而过,向后山的方向跑去。
“阿九?”寄雪顾不上其他,跟上了那人的脚步。
跑到后山的时候,那抹红色的身影已然不见了。夜静悄悄的,林木虚掩着前方的路,寄雪谨慎地用剑拨开树枝,向前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寄雪从没感觉修远门的后山有这么大,仿佛已经进入了一个不知名的结界里。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回头望去。
来时的路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再回过头,眼前是一处村庄。村庄里偶有行人走过,他们脸上挂着怡然自得的笑。寄雪看着他们的笑容,莫名地脊背发凉。
“这位小姐,可是迷路了?”一位老婆婆拄着拐杖,从内而外散发着慈祥的气息。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嘴角干裂,脸上没有笑容,却并不让人感到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