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彻底傻住,他愣在那里,任高舜拉也不动,他不可思议地睁着眼看高舜,“你脑子被门夹了?谁说住你家了?”
高舜慢吞吞地站定了,转过来,眼神深邃地看着汪洋,“那你准备住哪儿?”
汪洋刚张嘴,高舜又道:“如果你想说你有地方住的话,那就免了。家不见你回,钱你也不多,二木那里平均一个月才借宿两三回,除了整夜泡网吧,住三无黑旅馆外,你还有什么地方住?”
汪洋的脸上有种被揭穿的狼狈和尴尬,他倔强地挺着脊背,硬邦邦地道:“那也是我的事。”
看着瞬间便刺猬,还是带着高级冷冻技能的刺猬的汪洋,高舜心中微微叹气,这孩子什么都没有,偏偏自尊心高得爆表。
他缓和了一下神色,走到汪洋面前,“如果你真的有地方可以住,我就什么也不管。汪洋,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侮辱你,也不是同情你,我只是觉得,这些是你需要的。而我刚好能提供而已。”
汪洋脸上闪过嘲讽,“需要这些的可不止我,天桥下一大堆人需要呢,怎么不见你去提供呢?”
高舜定定地看着汪洋,想从他脸上解读出更多东西。
半晌,高舜确信自己从汪洋眼底看到一抹无措——他不习惯接受好意。
高舜心中对汪洋的这种反应有些心疼,他直直地与汪洋的双眼对视,认真地对他说道:“因为他们不是你,能让我想提供这些的,只有你而已,汪洋。”
汪洋脸上闪过猝不及防的无措和些许掩藏不及的狼狈,他咬了咬唇,转开了脸,不敢再与高舜对视,陷入了沉默。
终于不准备再竖着爪子继续叫嚣了。高舜满意的猜测,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接受了吧。
随后的购物旅程中,无论高舜再问汪洋什么,他始终都不吭声,但是也没有中途溜走什么的,只是非暴力不合作而已,一点也没有影响到高舜高昂的购物欲。
他兴致勃勃地将所有他能想到的家具用品都给买了下来,然后又领着汪洋去逛商场,给自己和汪洋各买了两身应季的衣服。
自然,换衣服的过程中,汪洋依旧保持着木头人的不合作模式,直到高舜压着他进更衣室,威胁他不换,自己就把他扒了给换上,才终于让汪洋的脸上带着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进了更衣室。
汪洋一出来后,高舜眼前就是一亮。
看惯了汪洋一身乱七八糟吊裆垮肩五颜六色的装扮,突然间只简单的长袖针织加水洗牛仔,合身地贴合着汪洋的体型,让他整个人忽然变得不一样起来。
高舜摸着下巴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还让人不满的一处——头发。
“恶心……”汪洋扫一眼镜中的自己,便又走进了更衣室,将身上的衣服给褪了下来。出来后,他看到高舜正在付账,立马走过去,皱眉拦住,“喂,这些我可不要。”
高舜挑眉,手里的卡已经递了出去,“我是买单人。”
汪洋挑衅,“我可以不穿。”
两人视力相交,开始角逐。汪洋丝毫不退,莫名地坚定。
半晌,高舜先退一步。选择适可而止,今天已经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这小子底线几次了,逼急了,也许真的要反咬。
但最后收到手中的衣物除了汪洋会穿的两套——“嘻哈吊裆”风以外,那套简单合体的休闲服也被高舜买下。
在外溜达了一上午,两人中午随便找了点对付过去,然后便带着一堆东西回家。
随即,高舜又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将他屋子隔壁的房间给收拾出来,将床给组装好了摆进去,然后找了被褥出来让汪洋自己铺上。
吃晚饭的时候,高舜端着一大碗卤肉饭来找汪洋的时候,正看到汪洋背对着房门,坐在铺好的床上,望着窗户想事情。
高舜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才出声:“吃饭了。”
汪洋闻声回头,静静地看着高舜,“我还是不懂。”
高舜琢磨了几秒,也不知道汪洋这没头没脑地不懂是在问什么。
是不懂我这么做的原因?还是弄不懂他自己的现状?或者,两者都不懂?
“你想懂什么?”高舜走过去,双手抱胸,影子模糊地投在汪洋扬起的脸上。
汪洋看着高舜,眼中到没有被威压的不自在,只是一个劲地盯着高舜的脸和眼睛看,像是想从中挖出他想要的答案。
“算了。”汪洋轻轻呼出一口气,跳下床,“反正我也没那脑子想得太明白。”
一个人过得时候,好像生活里处处都是自己的影子,寂寞不一定,但是孤独感总是如影随形;而两个人过,却也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尤其是当同住的两人性别同为男,其中一个还处于复杂的青春期时。
汪洋的入住本来就是非自主意愿,所以高舜倒也不敢直接就定下各种规矩逼得太紧,只能在大家都认可的范围里约法三章,按时归家,遵守屋主作息,三餐正常之类的。
高舜定制这些规章的时候,本以为要大费一番心神才行,但谁知,汪洋居然异常地配合。
弄得高舜反倒不适应,汪洋被高舜看得脸红,火大地朝他吼,“你他妈够了,不顺你意,就武力镇压,顺你意,又怀疑东怀疑西的,怀疑个毛啊!当我谢你收留我这个小可怜了,配合你一把不行啊?”
高舜立即从善如流,并乘胜追击,强制性地依照自己的作息表,替汪洋也制作了一份简易的。
但就是这份简易的,压得汪洋整天暴躁地直骂娘。
而通常这种时候,高舜一个眼神杀过来,他又不敢真的反抗。因为高舜的那张作息表比自己更恐怖,但高舜却告诉自己,他坚持了一年。
真他妈不是人,变态的作息表,还有那些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变态的体能训练方式,难怪长得这么五大三粗的。汪洋暗骂,同时也憋着一股劲,高舜这个变态都做得到,自己怎么可能做不到?
坚持不过两天,汪洋便实在忍不住暗暗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变态”一较高下,但面子上又不能就这么输了。于是,他开始只当着高舜的面装模作样的完成一些他能完成的,然后天天去学校补眠。
对此,汪洋的班主任差点喜极而泣,当高舜再次来校询问汪洋最近表现时,班主任老师以充满希望的语气道:“汪洋现在表现好了许多,简直不敢想象。”
高舜心中微微欣慰,听班主任老师接着说:“……基本已经不翘课打架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脾气倒没有变好,不过学校里其他人即便被他挑衅了,也不会闹起来。”
“当然了,如果,他每天上课能不从头睡到尾,偶尔听个一两节课就更好了。”
高舜瞬间黑脸:“……”
27、第二十七章 ...
因为强制将汪洋纳入自己的生活中,高舜不得不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生活中的一切。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高舜抱着的想法很简单,将汪洋抓在自己的爪子中,狠狠一顿收拾调教,什么好的不好的,还不都整顺溜了。以前在部队时,不管是作为新兵蛋子还是特战队里的菜鸟,他们的顶头上司都是这么对待他们的。
当年的事实证明很有效,于是,高舜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手段用在汪洋身上也一定是有效的。
而现在的结果,却像五指山掀翻了孙猴子一样,高舜原本的满腔自信,全部被汪洋班主任的一席话给冲得烟消云散。
两个人住在一起也有两周了,为了将汪洋尽快扭过来,高舜几乎每天都在调整自己的日常规划,射击俱乐部不去了,替京都那支队伍改造武器和设备的事情,也暂停了一周,连他自己的体能训练计划和学习时间也配合着汪洋更改了。
但汪洋能看得到的变化却太少了,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生活习惯和穿着打扮,即使他自己其实明白,他所拥有的那些固执,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同时,汪洋也会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尽量做一些让自己会露出满意表情的事情,比如尽可能地完成他布置的一些体能任务或者基本的练习作业;规矩地遵守他们定下的同住公约;甚至有时候还主动跑到厨房去帮着洗碗。
现在想想,这些可能并不是他以为汪洋身上逐渐发生的“质”的变化,而是汪洋在用自己的心里的尺子在衡量他们之间的关系。
高舜将汪洋收到自己的爪子下,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顺从自己的本心,就那么做了。如同他告诉汪洋的,汪洋需要帮助,而自己恰好能提供,所以就提供了。
可汪洋的心理大概并不这么想,他只是觉得享受高舜提供的这些东西,是需要付出相应的回报的,而那些他所做的事情,就是他回报的方式。所以,他在高舜面前空前乖巧地收起了爪子上的利刃。
他们之间的相处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模式,高舜在尽可能地配合汪洋,而汪洋也在尽可能地配合着高舜,两个人互相配合的同时,却都并不认可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