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干嘛?”汪洋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问。
“回家。”高舜看他。
“我不回。”汪洋脸上忽然挂满厌恶,像是高舜刚刚提到的是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高舜揣摩着他的反应,然后开口道:“不是让你回你家,是跟我一起回去。”
“哈?”汪洋傻眼,愣在那里,“去你家?为什么去你家?”
高舜又忍不住想去揉他的脑袋,“不然你还能去哪?也不知道你这几天都是在哪窝着的。”
说着,拽了汪洋的胳膊拉着他准备往外走,踏出去两步时,像是又想起什么,他顿了顿,看向坐在桌前变得颓然的洛奕,“你的事……后天上学我们再说。”
说完,拉着汪洋出了饭馆。
饭馆外的小风一吹,茫然的汪洋立即便清醒了几分,他任由高舜拉着自己在宽阔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他脑子里好像还回荡着高舜刚刚的话。
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对他说:“不然你还能去哪?”
不是什么同情,也不是什么怜悯,更不是什么别有所图,就那么自然,又那么顺畅的,那句话就被他说出来了。
虽然打死汪洋,他也不会承认,在那一刻,他鼻头差点就酸了。
好像、好像……就好像他曾经期望的一样,那个躺在冰冷坟墓里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用理所当然又不可怀疑的语气告诉他,一切都没有变得不堪过。
虽然高舜只是简简单单地扣着自己的手腕,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处有一种火烧般的炙热感,直到走出去数十米远后,汪洋才微微平复了些自己胡乱缠绕的思绪,然后神色复杂地望向高舜的侧脸。
高舜的五官拆开了看,其实长得都不算好看,但每一处的线条都非常明朗,鼻梁尤其高挺,凑在一起后,衬得他的脸庞充满一种奇特的魅力。尤其是现在,高舜的嘴角带着一种惬意的弧度,眼底印着灯光的影子,神采间满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深沉自信。
汪洋正看得出神,高舜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盯住了他。汪洋不自禁地屏息,瞳孔无意识地放大,倒映着高舜一点一点靠近的脸庞。
他的无声里忽然多了一种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期待,忽然,高舜将汪洋额前长长的一撮刘海给揪了起来,啧啧两声:“这头发……什么时候剪剪吧,这头发都戳眼睛了。”
汪洋气息一僵,心里一阵沮丧,等明白过来自己居然感到沮丧时,蓦地脸上又是一阵火烧,有种从骨子里爬上来的丢脸感,他龇牙咧嘴地道:“管天管地,你还管老子留什么发型了还!”
高舜不解地看着他,有些无奈,“怎么又炸毛了。”
汪洋怒火滔天地瞪他,“你他妈会不会说话啊,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又,什么叫炸毛了,你当我是猫还是狗啊?”
看着汪洋这气焰嚣张的样子,高舜不气反乐,心里一阵愉悦。于是,他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给拉出来透透气,静静地等着汪洋的这阵气头过去后,又十分有技巧地顺毛捋了一段时间,终于将汪洋给捋顺了,才继续领着他往自己的小公寓走去。
一路上,两人说得话很少,偶尔一两句,都是无关紧要神思游离的扯淡话,空气里荡着一种奇特却并不叫人难过的静默。
再次跟着高舜踏进他五十多坪的小屋后,汪洋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那种惊叹和警惕。
他拿着高舜塞给他的衣服——清明节那次在酒店里,他给自己买的那套衣服,他居然还收着!走进了他曾经使用过一次的浴室,洗漱得整个人微微发红后,才带着蒸腾的热气从里面跑出来。然后毫不客气地占领了对方的床位,并嚣张地道:“我要睡床。”
高舜诧异地挑眉看他,“我也没说过让你打地铺啊!这么大一张床,再多两个你也挤得下。”
汪洋脸上微微露出点不认可,同时还有些有话想辩解的尴尬,他伸手指挠了挠脸颊,欲言又止了几番,最后抄起被子蒙住了脑袋,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高舜对他这反应实在摸不着边儿,观察了一会儿后,也不想为难自己的脑子,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进浴室洗了澡后。
再出来的时候,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占据了床的一角,将被子全部裹在身上化身毛毛虫的汪洋,扔开大浴巾后,并没有让汪洋将被子分自己一半,而是从一旁的柜子里重新翻了一床被子,放到了床上。
是夜,两个人并排躺在一张床上,分别裹着一张被子,相安无事地一眠到天明。
26、第二十六章 ...
第二天一早,高舜难得没有遵守自己变态的作息时间,只是静悄悄地出门跑了五公里就回来,顺便从楼下带回了早餐。
他进了家门,将早餐放到桌上准备去浴室冲了澡的时候,床上裹得像毛虫一样的汪洋才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几点了?”
高舜一边拿换洗衣物一边道:“快七点了,起不起?”
汪洋嘟哝了一声,抱着被子又躺了回去,高舜耸肩,正准备往浴室走的时候,汪洋又炮弹一样猛地弹坐了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看向高舜,眼神慢慢变得清明,脸上的表情有尴尬和一些不易察觉的赧然。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刚刚又睡迷糊了,这才恢复了意识。高舜摇了摇头,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顺便交代:“桌上有早餐,你先吃。”
但等高舜出来后,汪洋并没有在桌前吃早餐,而是正跟床上的被子较劲。
他正试图将被自己蹂躏了一夜的被子,整得尽量像旁边高舜叠出来的那块豆腐块一样,不过折腾来折腾去,始终不得其中要领,被子还是一副软趴趴的样子,摆在高舜的豆腐块旁边,怎么看,怎么怂。
就像站在高富帅旁边的矮矬穷,越对比越让人不忍直视。
终于,汪洋觉得自己是搞不定这玩意了,泄气地在一旁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操,果然是‘物’如其人,一床被子都要叠得这么变态……”
高舜:“……”
他走过去,不客气地从后面给了汪洋的后脑勺一巴掌,“是‘物’如其人,一床被子你都能叠成一团烂泥。”
不等汪洋跳脚,高舜重新将汪洋的叠得那团被子给打开铺平,然后一边动作一边将几个要领给说了一遍,汪洋挑眉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
十多秒后,又一个豆腐块摆在了高舜原先的豆腐块旁边。
汪洋准备打开了自己再叠一边,高舜好笑地拦住,“一床被子也较劲?走了,吃早饭去。”
说着拉着汪洋走到客厅坐下,两人便吃起早餐。
整个过程中,两人的交流又被沉默代替。高舜不说话,是因为他习惯了,重生至今,他一个人生活了一年,无声是他生活中绝大部分时间的状态。
而汪洋不说话,应该也是不习惯这种场合,虽然他极力掩饰,并且保持最高的用餐精神——静悄悄。
但是高舜还是能看出来他的不自在,更精确点说,是别扭。高舜在心里给汪洋此刻的状态找了个更贴切的词。
并且他的这种别扭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坐在一起吃一顿早餐,更多的大概是自昨晚共眠开始就有的。
“吃完刚好一起去一趟商场。”吃到一半的时候,高舜实在看不下去汪洋埋头吃饭的别扭劲儿,主动开口。
汪洋怔了一下,询问地看向他。
“今天要买的东西不少。”高舜看着他,像是回应汪洋的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而汪洋则直接将他这句话理解成:“一晚收留一顿饭,换你给我做一次苦力。”
汪洋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暗自点头,觉得这笔买卖划算。
而当汪洋被高舜领着在家具市场里晃了一圈,不停地被问及各种诸如“这张床怎么样?”,“这个书桌行吗?”“书架呢?隔层会不会不够?”“需不需要买台电视?”的问题。
刚开始,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应付两句“还行,不错”,心里则腹诽,不知道怎么今天突然开窍,知道要给他那间小屋子添两样像样的家具。
但等到汪洋看到凡是自己点头说行的东西,高舜都一一招来销售下订单时,他才觉出点不对劲来——这走得什么节奏?!
终于,在高舜指着一套沙发问他是不是有点大时,汪洋忍不住拉住高舜,奇怪地道:“你要买什么你就买,总问我意见干什么?”
“都给你用的,不问你意见问谁?”高舜比他更奇怪地低头看他。
汪洋忍不住拔高音调,“什么?给我用?”
高舜对他点头,然后指着沙发旁的宣传彩页问有没有套组稍微小一点的沙发问有没有货。
汪洋连忙拦住准备开单的销售,一把抓过高舜的手腕,“给我用个毛啊用?我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摆都没地儿摆!”
高舜对销售摆手,让他去下单,反手拉过汪洋的手继续往里面走,瞥他一眼后道,“摆我公寓里的。我屋子旁边还有一间小卧室,你以后就住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