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算是见过些世面,尽管瞧见尸体惨状脸色发白,却也没有太过失态。
而春香则是还未踏进县衙,就被浓郁的尸臭熏得差点吐出来,后来看见尸体的真实面貌,当即双腿发软,倒地昏死过去,更别提辨认尸体的身份了。
吴妈妈用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接近尸体,口中还不停念着阿弥陀佛,驱灾辟邪。
绕着尸体走了小半圈,通过尸体发间珠钗、两耳坠饰、手腕处一对翠色的镯子,及其腰间一枚同样绣有菊花纹样的香囊等种种特征,辨识出女子身份,确是秋韵无疑。
“吴妈妈,你可要看仔细了。”卫梓怡一再提醒。
“哎哟,卫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吴妈妈跺了跺脚,“人命关天,秋韵死了,我们迎春楼的损失也不小,我心里难道不希望秋韵还活着吗?怎会以此事儿戏?!”
卫梓怡拧起眉头,沉下脸,眉目间显出显而易见的不悦。
可她尚未出声,便听得陆无惜在她身旁道:“请吴妈妈莫要怪罪,只因这尸身确实难辨其貌,卫大人也是小心谨慎,这万一出了岔子,耽误缉拿真凶,责任谁也担待不起啊,是不是?”
“对!姑娘所言也是在理,烦请大人一定要早日缉拿凶手!”
吴妈妈朝卫梓怡连连磕头,“这人从迎春楼凭空失踪,近一月未得音信,不曾想再见却是如此情形!”
“秋韵死得这般凄惨,如若找不到凶手,我迎春楼里的姑娘们岂不日日提心吊胆?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请吴妈妈放心,卫大人明察秋毫,定会秉公执法,将凶手捉拿归案!”
陆无惜和吴妈妈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安抚好吴妈妈的情绪,化解刚才无形中可能出现的风波。
她们辨完尸体,待会儿再提审梁朝时,还需她们上堂作证,故而陆无惜向卫梓怡请示,得其准允之后,让迎春楼的两位去衙门后堂暂时休息。
若在寻常,卫梓怡根本不屑于向吴妈妈解释,真要吵闹起来,她大抵会以武力震慑,干净利落,也不会有人来找她的麻烦,这便是她和陆无惜在为人处世上的不同。
正是因为这种区别,旁人大都觉得她冷酷不近人情,即便与她同朝为官的内卫府众,在她面前也都战战兢兢,除了魏辛,无人胆敢放松戒备,向她倾诉衷肠。
她的严厉和冷酷不仅能威慑宵小,也将无知者众拒于千里之外,自然而然,便让自己身陷勾心斗角的囹圄之中。
卫梓怡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但她脾性别扭,自是不会委下身段迎合旁人的眼光,也不屑于分辩自己哪句苛刻的言辞背后潜藏的真意,哪怕招惹再多祸端,她也不会做出任何改变。
明明在办案的时候就可以灵活多变,却在与人交流这一点上,固执得像头老黄牛。
陆无惜安置好吴妈妈和春香,回到院中时,问卫梓怡:“大人,可要验尸?”
卫梓怡目光落在她身上,顿了许久,久到陆无惜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花,卫梓怡才转开脸,闷闷哼了声,惜字如金:“验。”
陆无惜:“……”这卫大人又在闹哪门子别扭?
不等她思量清楚,卫梓怡已行至尸体旁,着手验尸。
她招呼两个衙役近前,辅佐她解下尸体手腕上捆绑的布条。
布条松开后,卫梓怡将其展开,仔细辨认,判断道:“捆绑物是一条腰带。”
观其颜色样式,不像青楼女子会使用的布料,更像是男人所留。
尽管与尸体接触的部分已经被尸液浸透,但经过清洗,布料上的泥浆洗去大半,隐约可见布面上的纹样。
她将此物用一张白布包起来,递给旁观的冯亭煜,安排道:“有劳冯大人去查一下,这种布料哪些布庄售卖,看能否找到出处,若能查到账目,了解是何人购买就更好了。”
冯亭煜明白卫梓怡的用意,连连点头:“好,下官这就去安排。”
除去这条腰带,卫梓怡又取下香囊,待进一步除去尸体表面的衣裳时,她动作一顿,拧着眉收回手,对陆无惜道:“凶手杀人可能不是为了劫财。”
陆无惜问她:“为何?秋韵的尸体虽然找到了,但五百两银子不翼而飞,卫大人为什么说凶手不是为财而来?”
卫梓怡便指着秋韵的尸体,回答她:“迎春楼的姑娘都善打扮,什么珠钗耳环,样样齐备,为了讨恩客欢心,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品相,若拿出去卖,也能值不少银子。”
“凶手若为劫财,有时间将尸体运走抛于荒郊,却把这些轻而易举就能取下的东西留下,不合理。”陆无惜才思机敏,一点就通。
“对。”卫梓怡瞧她一眼,又继续说,“反绑女子双手手腕用的是腰带,什么动作需要解除腰带?”
陆无惜答:“行奸。”
“不错,行奸之后他没有将腰带取走,说明他们是在室内,有条件更换衣服。”卫梓怡点头,继续推敲。
“而且那行凶之人大抵和秋韵熟识,因为他抛尸之后,怕尸体化作鬼魂缠着他,所以用手帕蒙住了秋韵的眼睛,是以减轻负疚。”
陆无惜吐出一口气,梁朝的嫌疑越来越大,串联吴妈妈和春香的口供,加之梁朝一系列可疑的行为,几乎可以断定秋韵之死与梁朝有关,眼下便只差一个确凿的物证。
卫梓怡说完,也沉默了片刻,遂令衙役除去尸体表面附着的衣物,开始细验体表。
“记,面部大面积腐烂,附着蝇蛆,眼骨、牙龈裸露,牙齿松动……”
陆无惜拿着纸笔跟到卫梓怡身边,随着卫梓怡口中道出尸体呈现的征象,一行一行飞快记录在案卷上。
从尸体的头颅开始,有次序地往下探验。
“记,咽部舌骨骨折,凶手行凶时有扼颈的动作……”
突然,卫梓怡脸色一变,破口大骂:“畜生!”
陆无惜闻言惊愕,在旁协助卫梓怡验尸的一众衙役也都愣住,不明白卫梓怡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句。
“大人?”陆无惜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卫梓怡脸色阴沉,额角暴起一簇青筋,好半晌才勉强压下怒气,但面目依旧狰狞,咬着牙道:“此女有约莫两个月的身孕。”
众人大惊,陆无惜也蓦地皱起眉头,表情分外凝重。
验罢秋韵尸身,卫梓怡亲手替其盖上白布,差衙役打了水来净手。
整个县衙气氛沉重,几乎没有人敢在此时开口说话。
忽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出去调查凶犯遗留腰带布料来处的冯亭煜推门进来,打破院内寂静,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冯亭煜觉察异样,面露不解之色。
未及深思,却听卫梓怡唤他:“冯大人。”
“诶。”冯亭煜快步上前,向卫梓怡禀报,“卫大人,找到了,这种料子乃孙氏布庄前阵子出的新布,价格比较贵,买的人也少,下官将账本带了回来。”
卫梓怡示意他过去,冯亭煜遂取出账本,双手将之递给卫梓怡。
那账本不厚,卫梓怡一目十行地翻看,没一会儿,果然从中找见了梁朝的名字。
卫梓怡重新合上账本,面冷如霜:“冯大人,提审梁朝。”
不一会儿,梁朝被人带到。
路过前庭时,他瞧见盖了白布的尸体,脸上表情刷的变了,立即撇开脸,低下头。
因为梁朝只是孙启润案子的嫌疑人,并未定罪,所以他身上没有刑枷,冯亭煜也没有让他穿囚服。
被带到堂上之后,衙役踹了一脚他的腿弯,其人「哎哟」一声,狼狈地跌在地上。
冯亭煜端坐公堂之上,手执惊堂木,当的一声响,喝问:“堂上受审何人?!”
一回生二回熟,梁朝舔了舔 嘴唇,战战兢兢地回答:“梁朝。”
“梁朝!”冯亭煜冷声喝道,“上个月初五,你所在何处,所见何人,还不快从实招来!”
“大人,小的该说的已经全说了呀。”梁朝伏在地上,声泪俱下,大声喊冤,“你们还要我说什么呀?”
卫梓怡站起来,唤他:“梁朝。”
她嗓音低沉,对比冯亭煜的凶相,语气算得上柔和。
梁朝闻声,抬头看她。
卫梓怡遂手指院中尸体,对他道:“你知道那是谁的尸体吗?”
梁朝咽了口口水,说话时打绊,牙齿几乎咬着舌头:“不、不是孙公子吗?还能有谁?”
“你认得。”卫梓怡笃定地说,“她身材矮小,体格纤瘦,而孙启润人高马大,你和孙公子那么熟,怎么会辨不清呢?”
梁朝闭了嘴,低下头不再吭声。
卫梓怡又道:“秋韵失踪头天晚上,你和孙启润一块儿前往迎春楼,灌醉春香,一直逗留到第二天中午才走,可你在公堂上却说那晚没去迎春楼,你作何解释?”
“小、小的那日酒喝得多,记错了。”梁朝抖得越来越厉害。
“记错了?”卫梓怡面露冷笑,从冯亭煜手中接过白色的布包,随手扔到梁朝跟前,问他,“行,那此物,你可认得?”
布包落地便散了开来,里边儿的东西露出边角,出现在梁朝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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