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卫梓怡冷冷一哼,眼底色泽幽冷,“说了如何?到最后,能留得住什么?”
繁华易逝,人心易老,往来尘世之间,无可带来,亦无可带去,最终都将归于虚无,化作过眼云烟。
像是对这句话有所触动,陆无惜牢牢盯着她,眸子里神光流转,换了个方式询问:“卫大人,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卫梓怡闻言蹙眉,心下茫然,没有答案。
“你一不为财,二不为利,亦不执着于权势和往日真相,来去潇洒。”陆无惜不肯放过她,再次逼问,“那你是为了什么活?”
语气急迫,似有几分咄咄逼人。
卫梓怡蓦地推开她的肩,盛怒之下,大发雷霆:“人活着一定要有理由吗?!我就是惜命,就是不想死,这你早该知道!”
的确,陆无惜早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甚至她还曾亲口对卫梓怡说过:“努力活着,有什么错?”
为了活命,她能与野狗夺食,能背弃良心,化身刀剑,为掌权之人扫清阻碍。
正是因为这一点,在陆无惜眼中,卫梓怡才和别人不一样。
卫梓怡,无论如何,都会好好活着。
所以,她没有找错人。
卫梓怡有她不具备的勇气和韧性,能在种种绝境中,创造无限可能。
这样执拗的品质和对生存的渴望令她动容,亦叫她艳羡,便不由自主想要相信,未来,卫梓怡还能走得更远。
而她自己,已经活累了,活够了。
但只要卫梓怡还活着,未来不论十年、二十年,十八年前的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天,那她今日的坚持就非毫无意义。
卫梓怡身上,承载着她的愿望。
“既然对一切都不抱期望,那么卫大人,你又在害怕什么?”
陆无惜微微笑着,可她口中说的话,却总尖锐,直切要害,令人感到实实在在的压迫。
她就要逼着闷不吭声的卫梓怡说出她心里的想法,即便只是敷衍,也要她开口回答。
卫梓怡觉得难缠,即便她内心真的在意,她也不愿当着陆无惜的面袒露心迹。
她狼狈的自尊心和倔强不屈的脊梁不允她示弱弯腰,更不肯承认,她是输的那一方。
“给我适可而止!”她沉下声,言语中透露威胁警告,“陆无惜,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是生是死?!”
“哦——”陆无惜拖长音,一副了然的语气,“卫大人其实不希望我死。”
卫梓怡被狠狠噎住,随即又愈发暴怒,她单手攥住陆无惜的下巴,咬牙切齿,凶神恶煞:“对你而言,我的意愿重要吗?”
“不过是一个连性命都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可怜之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出这样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她收紧五指,柔软的指腹却如铁钳似的,在陆无惜脸上留下青白的印记。
“我可不是你手下那群任你驱使的废物,由着你说风就是雨,还要对你所谓的情义感恩戴德!”
夜深人静之时,她刻意压低了语调,那不可遏止的愤怒仍从她狰狞的面目传达出来。
她松手,彻底推开陆无惜:“我卫梓怡的感情,岂容你这般儿戏似的调侃,自以为是地轻贱?”
“你要走便走,去谋你天衍宗的前程大业,你是生是死,与我又有何相干?!”
卫梓怡怒极,翻窗而走,陆无惜没能拦得住她。
第二日,大清早便下起雨,雨势绵密,瞧着不大,却能很快沾湿衣裳,是这个时节常见的天气。
卫梓怡一夜未眠,精神萎靡,推开门站在廊前,眼下浮现一片淡淡的淤青。
紧接着,旁边那间屋子的房门也吱呀一声打开,陆无惜衣着整洁地出现在门后。
她脸上挂着微笑,像无事发生,举止如常地朝卫梓怡招呼:“卫大人,您昨夜休息得如何?”
卫梓怡扫了她一眼,不应,径自去了前厅。
天刚蒙蒙亮,时辰尚早,县衙里的人大都还在睡觉,只有院门前两条狗和后院的鸡鸭嘎嘎吱吱地闹。
卫梓怡来到昨日审讯嫌犯的公堂,于客座的木椅上坐下,支着一条胳膊,静坐堂中观雨。
陆无惜跟在卫梓怡身后,将昨日整理的笔录摞成一摞放置于卫梓怡手边,随后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把油纸伞,撑起伞,似要往院中去。
卫梓怡目不斜视,余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出了前面的大门就是正街,若陆无惜真的要走,混入来往的行人之中,便再找不回来了。
卫梓怡不说话,陆无惜也没再自讨没趣,朝其欠了欠身,便转身步入雨幕之中。
她身姿纤细,柔弱得像一缕垂柳,若雨再密些,风再大些,她便会被卷入汹涌洪流。
这一走,应当就再无她的音信了。
冯亭煜来时天已大亮,他打着呵欠穿过长廊,行至厅前,瞧见公堂内坐着一道人影,大惊,待定睛细看,原来是卫梓怡。
认出卫梓怡后,冯亭煜踱步进厅,朝其拱手:“哎哟,卫大人,您起得可真早。”
卫梓怡神色寡淡,不想理人,但在人家的地盘上,她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便算应过。
“吃过早饭了没?”冯亭煜没觉察卫梓怡情绪的异样,语气轻快地寒暄,“后院厨子想必也起来了,大人想吃点什么,下官让他们去弄。”
卫梓怡起身,摆了摆手:“不必了,没胃口,若人都起来了,便去迎春楼查案吧。”
“这……会不会太早了些?”冯亭煜有些惊讶。
且不说外边儿雨还没停,就是雨停了,这时辰也才辰初,刚过一刻,县上的人大都还没起来,昨夜宿于迎春楼的恩客,想必此时都还没走。
卫梓怡斜眼睨他,蹙眉:“天都亮了,还早?”
许是她说话时语气过于冷硬,冯亭煜终于发现她脸色不好,愣了须臾,方道:“是,是不早了。”
原还想问问卫大人何故颜色有些憔悴,可被卫梓怡一瞪,他又不敢上前细问,只得作罢。
他瞧了眼外边儿天色,愁眉苦脸:“这鬼天气,路不好走啊。”
尽管嘴里抱怨着,他仍往廊下走,准备叫几个人,跟着一块儿去迎春楼,搜查认证物证。
便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卫梓怡闻声抬头,蓦地眉梢一挑。
方才离去的人不知缘何去而复返,陆无惜手里托着一个油纸包,撑伞踩着青石板穿过庭院,遥遥瞧见冯亭煜,便笑吟吟地招呼:“冯大人。”
“诶!”冯亭煜亦是笑脸相迎,“姑娘这么早就出门去啊?”
“这不,卫大人想吃街口那家小笼包,便托我去买,可真会使唤人。”
陆无惜踏上台阶,将淌着雨水的伞立在厅前,双手捧着油纸包走向卫梓怡,笑眼弯弯,“卫大人,我一大早去还排了好长的队。”
卫梓怡像个木桩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无惜在卫梓怡跟前立定,偏着头,笑眼弯弯:“请卫大人务必把它们全部吃完。”
冯亭煜见状,兀自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原来卫大人方才说没胃口,只是不乐意吃衙门里粗淡的饭菜。”
“哦?”陆无惜笑着,朝卫梓怡眨了眨眼,“卫大人没胃口?”
卫梓怡脸上挂不住,一把抓过陆无惜手中的油纸包,转身回房,同时语气冷淡地吩咐:“天色尚早,先吃饭,等雨停了再去迎春楼。”
不知陆无惜说的包子铺是哪一家,油纸包揭开,浓香扑鼻。
卫梓怡捡起一枚扔进嘴里,咀嚼两口便咽下去。
陆无惜从一旁探出半截身子,压低声问她:“大人,好吃吗?”
卫梓怡眼皮抖了抖,仍不理她,继续往前走,纸包里边儿的小包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
她没走出去几步,陆无惜又撵上来,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挽住她的胳膊。
陆无惜轻轻踮起脚尖,不着痕迹地朝卫梓怡耳朵吹了一口气:“卫大人,您就不怕我在包子里下毒?”
卫梓怡被这口气吹得脊梁骨发麻,后边儿还跟着个冯亭煜!
陆无惜的胆子也太大了!
她恼羞成怒,干脆一把拧起陆无惜的耳朵,将她拎到近前,皮笑肉不笑:“一码归一码,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欠揍啊?”
“这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无惜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眼瞳黝黑明亮,看起来毫无心机,坦坦荡荡地回答,“卫大人,这是您教我的。”
被这句话噎个正着,卫梓怡想起前几天来时自己对陆无惜的态度,没处说理,便冷哼一声,松了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卫梓怡问。
为什么走了又回来?
卫梓怡对郢州虽不算了如指掌,却也是熟悉非常。
且不说街口那家包子铺,这么早根本没有开门,就只这袋小笼包的味道就绝非寻常包子铺的手艺能做得出来的东西,想必是天衍宗内厨子的手笔。
陆无惜已经联系上天衍宗的人,却没跟他们走,而是回到她身边。
“怎么,大人好奇啊?”陆无惜微仰着头,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笑得格外开怀,“我不想走了,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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